第三章 烽火照西京(第9/11页)
休邑王怎会不知这其中端倪,只是伯涯太过狡猾,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逼他露出破绽来。怪只怪自己的皇兄死了还留下两个孽子跟他作对,两兄弟居然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刻意伪装,就是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无法分辨出谁长谁幼。
他心下冷笑了一阵,故作亲和道:“小皇侄身体不适,本王也该去看一看他才是,等过几日清闲了,大皇侄便随本王走一趟吧。”
伯涯顺从地笑了笑,不紧不慢道:“王弟若是知道皇叔这样惦念于他,自会心中感激,连病也该好去大半了。”他的脸上由始至终都挂着亲和的微笑,俨然一个尊敬长辈的侄子,心中却不由得冷笑。这老狐狸以为在路上截杀储君,就能从此以后无法无天了吗?须知上苍有眼,让他的王兄活了下来,并且随着裴照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三里的地方,只待一声令下,他们兄弟齐心,今日便能诛杀逆贼,为他们,为他们的母后,为那些曾经惨死在休邑王手下的忠臣良将报仇雪恨。
这么多年了,当日逼宫的一幕幕,到现在还会在他眼前闪过:他们的母后,那个温柔华贵的女人,为了保住他与王兄的性命,不得不自缢于朝阳宫中,还有那些为北朝江山呕心沥血的臣子,是他们用鲜血和性命,铺就了他与王兄的复仇之路。
就在今日,所有的恩怨终能得到解决,那些属于王兄的,他会踏血前行为他取来。
休邑王望着伯涯微笑,一派慈祥厚道的模样,他摆了摆手示意伯涯坐下,缓缓道:“你们父王去得早,身为皇叔,本王关心你们也是应该的。”温厚和蔼的面容下,掩藏着一颗狼子野心,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泠涯与伯涯这两兄弟的感情一向要好,何以听到泠涯遇刺失踪的消息,伯涯这边对他竟毫无反应。
刺杀泠涯的事,的确是他一手安排的,若是计划顺利,泠涯死在那些杀手手中,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事情有变,泠涯侥幸逃脱了刺杀,也不可能在他精心培养的死士手下得到保全,更不可能毫无损伤地回来,而他只消抓住这个机会,让伯涯方寸大乱,从而铲除这个眼中钉,到那时即使泠涯回来了,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时,舞姬们纷纷上台跳起了舞,千雪衣和另一队舞姬依旧等在角落处,她望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不由得心下凄然。这么多年,他便是这样过来的吗?一边跟休邑王苦心周旋,一边在暗中培养着自己的势力。从前只知道他是个呆子,性子倔得像笨牛似的,却没想到她的情郎原来还有这么忍辱负重、深藏不露的一面。
她站在角落处,默默地望着泠涯,只见泠涯站起身道:“皇叔,今日王弟不能赴宴,本王便代王弟敬皇叔一杯。”
休邑王亦举杯,刚站起来,就见伯涯的手一抖,杯子滚落在地上,紧接着一支信号烟火瞬间炸开在空中,王府周围的杀伐声顿时响了起来。几百个训练有素的刺客飞跃进王府,与那些守卫王府的将士厮打在一起,大臣和侍候的奴才们纷纷逃散,舞姬们撩着长裙跑下了高台,一时间,王府内的惨号声和尖叫声不绝入耳。
千雪衣见此情景,心中顿时一惊,她连忙跑到高台之上,站在那里望着下面的人,焦急地寻找着泠涯的身影。不久,果然在混战的人群里看到了他,此时他在护卫的保护下正在向府外退着,那些王府的兵将发疯一样向他砍去,千雪衣的心中一紧,焦急地向他跑了过去。
“泠涯,泠涯……”混乱之中,她手忙脚乱地躲避着刀剑,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只可惜吵闹声实在太大,对方压根儿就没有听到。
她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围接近了泠涯,抬头忽然看见一支冷箭正向他直刺过来,她吓得脸色发白,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泠涯——”
正在与兵将打斗的伯涯闻言一怔,他感到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紧接着听到一声沉沉的闷哼,那人被冷箭射中,就在他愣神之时,包围在他身后的兵将们纷纷举着长矛刺入了千雪衣的身体。
千雪衣的身体颤了几下,手指紧紧地抓着伯涯的胳膊,颤着声音艰难道:“泠……泠涯……”
伯涯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身上插着几支长矛,鲜血从胸口晕开,浸透了衣衫,滴落在地上,漫延出一摊血水。她脸色惨白,满是痛惜地注视着他,冷汗浸湿了她的脸颊,凄楚之中又带着决然的美艳。
千雪衣眸中含着泪水,勉强撑着身体缓缓向伯涯伸出手去:“泠涯……”
伯涯震惊地望着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姑娘,你……”
与此同时,那些刺入她身体中的长矛突然抽了回去,巨大的痛楚令她惨痛地叫了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伯涯侧过身子挥剑向那些人砍了过去,千雪衣失去支撑翩然倒在了地上,唇齿间不断涌出血腥,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望着远处的那道身影,泪水顺着眼角倾落了下来。
难怪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起他的注意,他都始终无动于衷,难怪她在乱军之中,一声声地呼唤着他,他都始终没有应声。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泠涯。只是,她的泠涯,现在在哪里呢?他说,我的玉佩还在你这里,你若是走了,我要去哪里找人?
可是她现在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属于他的帝京里,心心念念地等着他来,他再不出现,她可就要死了……
一场风波过后,昔日繁华的王府满目疮痍,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躺着死尸,伯涯站在众多的死尸中间,指挥余下的人把尸体清理干净。他的脚步走到那道身影跟前,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垂眸望着她斜躺在地上狼狈血污的尸体,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盖住了千雪衣的尸体,向身边的人吩咐道:“把她抬下去,好好安葬了吧。”
旁边的侍卫俯身领命,将千雪衣的尸体抬了起来,这时候,府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泠涯焦急地迈步走了过来:“伯涯,伯涯……”
他刚刚跟随裴照的大军进入王城,听说伯涯在诛杀休邑王的过程中差点儿受了伤,于是连忙赶了过来,他急冲冲地走进王府中,侍卫恰巧抬着千雪衣的尸体从他身旁路过。披风之下,一只苍白无力的手忽然垂了下来,泠涯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这时侍卫已经走出老远,被后面的侍卫挡住,只能看到一具不知是舞姬还是侍女的尸体。
这时伯涯走了过来,见到久别重逢的王兄出现在自己面前,激动地含泪笑着:“王兄……”
泠涯倏忽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他,焦急问道:“你有没有伤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