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断情(第5/14页)

要说这四位的婚事可不是简单的儿女结亲,隐藏在它背后的,是朝堂两大势力的结盟与对峙,如今突然来了个大混乱,恐怕整个大晋朝堂的格局都得随之发生改变。

大家正惴惴不安,一件大事又拉开序幕。御史黄彦上表弹劾工部尚书李书华借兴修白河河道之名,贪污受贿、中饱私囊,欺君罔上。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煜都局势瞬间风起云涌。

不过半个月,便先后有多位大臣被牵涉其中,最后甚至在其中一个大臣家中找到了李书华各种罪名的证据,条条款款,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详细得吓人。

但这些都不是高潮。

皇帝震怒,下旨将李书华下狱候审,并搜查其宅邸,谁料到竟在书房暗格内搜出了一匣子的密信。上面明确吩咐他如何借修河道之便行贪赃枉法之事,而落款赫然是太子身边的谋臣杜徽。

事涉储君,再小的事情都会变大,更何况这本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白河乃北方第一大河,流经之地沃野千里,灌溉庄稼无数,然而其也极易泛滥决堤,每次洪灾都使无数灾民流离失所,让历代君王头痛不已。

重修白河河道是今上亲自下令的工程,一年前开始动工,由太子督办,朝野上下无一例外地将此事看作是陛下对太子的一次考验。

那些亲太子的大臣原本盼望储君可以通过此事得陛下的赏识,遏制吴王这两年越来越盛的锋芒,可谁知,他竟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纵容臣下胡作非为!前些日子因为裴呈父子之事,陛下已对吴王殿下颇为赞誉,如今他这边再出这样的纰漏,简直是将储君之位拱手他人!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纵贯局势,不由地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站位。

这些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慕仪已经回到了聚城,每日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听着瑶环瑜珥给她传来的各种消息,忍不住摇头发笑。

看见她们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我总算明白他前些日子为何没来见我了,原是在忙这个。忙到就算阿母有意要取消我们的婚事,也无暇理睬。”

话说得轻松,心里的结却越来越紧。

聚城温氏的小姐们也猜到她最近心情不好,却没一个敢贸然上门打扰,唯有一位胆子大也不在意的,随着自己的心意便来了。

是聚城温氏家主的嫡长女,温静萱。

她们对坐品茗,温静萱自带几分冷意的眉眼一丝波澜也无,“大小姐最近闭门不出,是打算再不问世事了吗?”

慕仪没有反驳,只是等着她的后文。温静萱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这一点她很清楚。

“我这几日听到一个消息,是关于吴王殿下的。”

慕仪执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说是吴王殿下在盛阳遇上了个民间女子,一见倾心,如今已被他收入房中,秘密安置了起来。据说那女子是个孤女,没有亲人,长得十分貌美,吴王殿下对她宠爱非常,前些日子甚至替她找到了章匮的《旧风霜》琴谱。”

“喜欢章匮的琴谱?”慕仪语气平静,仿佛那话中倾心她人的男子不是她的未婚夫婿一般,“章匮的曲子平和恬淡,那女子既喜欢他的琴谱,想必也是一个心思恬淡、不慕富贵的。”

“心思恬淡、不慕富贵?”温静萱重复道,语气里终于带了丝怒意,“你是在说笑吗?那女子若真是你说的那种人,为何会甘愿无名无分做了别人的外室?难不成真是爱慕吴王殿下的人品气度,爱慕到连名分脸面也不顾了?”

“阿萱,你就是太看重家族啊体面啊这些东西,所以不相信世上会有人真的不在意它们。但我知道,这世上确实有人真的不在意,至少我见过一个。”

“谁?”

“便是上次我与吴王殿下出游时遇见的一个女子。不出意外的话,你说的那位吴王如今十分宠爱的女子,应该就是她。”

“你见过她?”温静萱蹙眉反问。

“见过两次。”慕仪道。

温静萱看她闭门不出,就当她不问世事了,却不知外面的风声她是一点都没落下。温静萱能打听到的消息,她也基本都听说了,从听到章匮的《旧风霜》起,她就确定,那女子多半是秦姒墨。

唇边溢出丝苦笑。这剧情发展得实在太快,上次见面他们还是对立,一转眼姬骞居然已经跟秦姒墨好上了,真是不能不佩服他的速度。

这些日子她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本以为再遇上什么也不会有触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那么难过?

同理可得,慕仪与温静萱能打听到的消息,临川长公主自然更能打听到,太子自然更更能打听到,左相和陛下自然更更更能打听到。

于是这么递推下去,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最近这架势,是这几位齐心协力开个好几个坑,然后同步更新啊!

今年的夏天不能更精彩!

李书华的案子越查越大,顺藤摸瓜揪出杜徽之后,又牵扯进了一帮地方官员,包括盛阳郑氏嫡子之一、时任洛城令的郑矽。据查他们利用兴修河道强征民夫,将人弄上河道去之后却不给吃饭,逼着那些民夫不眠不休地埋头苦干,许多人就这么被活生生累死饿死,白河两岸白骨累累,惨绝人寰。

见到这个情况,许多家中有男子的人家都不愿让儿子去修河道,这些官员趁机敲诈勒索,逼得老百姓交巨额的免役钱,若交不出来,便要拿女儿抵债。

这些事情早已闹得民怨沸腾,只是一直被各级官员层层隐瞒,难达天听。

陛下这回才是真正的勃然大怒,将李书华及八名涉事官员判了斩刑,其余犯事情节较轻的也判了流放三千里,抄家之后,家眷一应没入教坊司,沦为贱籍。

据说负责抄家的官员在执行公务的大半个月里,见到各府的奇珍异宝无数,着实开了一回眼界,差点没带上夫人孩子一并去欣赏。

于此同时,陛下也正式下旨,将兴修白河河道之事转交吴王负责,在盛阳耽搁好几个月吴王和太子先后启程返回煜都。

然而,一个是回去领赏的,另一个却是回去受罚的。

慕仪似乎没有注意到天翻地覆的时局,依旧整日关在房中看书习字,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可惜即使身体被自我捆缚住,心情却依然无法获得宁静。

自从猜到姬骞的那个女人是秦姒墨,慕仪总是会想起那个下午,秦继对她那番倾诉剖白。她有一万个理由去怀疑那件事情是个陷阱,可出于一种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本能,她相信了秦继的话。

她也猜测过,秦姒墨和姬骞的事,秦继到底是什么态度。这个疑问在心头盘旋许久后,她终于找了个由头亲自去城外的朝云寺进香,而秦继也不负所望地出现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