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顺势而为(第31/49页)

皇帝妹子,真的是月圣门的圣姑吗?

有很多事,皇帝妹子很明显是有不情愿又不得不为之。

小宦官保彦更很奇怪。他知道皇帝的秘密?那么他在月圣门中,又会是?杜小曼沉吟着,转过眼,竟又与保彦的视线相遇,保彦再向她微微一笑,垂下眼帘。

皇帝披奏折的过程,十分枯燥。

杜小曼捧着一个宫女们塞给她装样子的绣活,做贤淑状在一旁陪坐。皇帝妹子面对奏折,神色凝重,眉头越拧越紧,题批的手也越来越急躁。

杜小曼猜想,若不是左右宫人在场,恐怕皇帝妹子已经一把抓起奏折向她砸来,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在旁边碍眼。

我也不想在这里蹲着啊,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杜小曼往布上戳了几针,线结了大疙瘩,怎么顿也顿不开。宫女连忙贴心捧上小剪刀,杜小曼剪断线,皇帝搁下笔,转首看向她,用最隐忍温和的声音道:“你身子不好,不用在此陪朕,去歇息吧。”

如果现在吐出一句“臣妾不累,臣妾就想陪着皇上”,不知道皇帝妹子会做何反应?

还是不要无聊为妙,杜小曼刚要识相告退,保彦却在她开口前含笑道:“皇上真是疼惜娘娘。批了这么久折子,皇上是否先歇息片刻?”

皇帝冷冷道:“朕不累。国事为重,岂能耽误。”说着又取过一本奏折。

保彦躬身:“不然还和以往一样,奴才为皇上念诵,皇上听后批复,至少眼睛没那么乏了。”

皇帝猛地抬起头,殿中气氛陡然一冷。

保彦佝偻着腰,仍一副温顺忠诚模样。

皇帝沉声道:“朕还是亲阅吧。奏折岂是儿戏,由你来念,这殿中许多人闻得,都不甚妥。”

杜小曼站起身:“臣妾先告退了。”皇帝摆了摆手,左右宫女亦行礼退下。

刚走到帷幔旁,杜小曼忽而听得一声脆响,她一回身,只见皇帝妹子以手支头双眼紧闭,茶盏打碎在脚边,朱笔骨碌碌在地上滚动。

杜小曼与众宫女赶紧疾步回去。

“皇上!”

“陛下!奴婢这就去传御医……”

“不必!”皇帝妹子陡然一喝,睁开双眼,慢慢放下手,声音回归平缓,“朕……朕只是有些目眩。想是昨夜睡得有些少。不碍事。尔等都退下罢。媗儿,你留下。”

宫女们捡起地上的笔,收拾好茶杯碎片,无声退下,杜小曼站在原地看了皇帝片刻,慢慢走回去。

皇帝的手指掐着座椅的扶手,指甲泛出白色,察觉到杜小曼的视线,立刻松开了一些,重新挺背端坐。

“保彦,还是你来念这奏折吧。”

保彦再躬身:“奴才遵旨。”

杜小曼走到方才的位置,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请放心,我这人很笨,那国家大事什么的,听了我也听不懂。”

皇帝瞥了她一眼,嗓子里逸出一声轻呵:“你坐罢。”

杜小曼在软榻上坐下,保彦捧起一本奏折,翻开,开始念,杜小曼又摸过那个绣活当道具,开始装模作样地重新穿针引线。

她已能十分肯定,月圣门的最高领导,绝对不是皇帝妹子。

这个保彦,很明显是个监控皇帝的人物。帮皇帝念奏折,等于是参与国事了吧。一个公公,敢这么明白地抖擞……

杜小曼的视线不由得飘过去。难道他才是月圣门的头目?

公公,严格意义上说,不能算是个男人。

唉,杜小曼的头又隐隐作痛了。

什么都要猜,什么都稀里糊涂的,搞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皇宫真的是处处要费脑筋,一句话能让大脑拐千百个弯儿,智商不过硬,心理建设不够强大绝对玩不过去。怪不得皇帝是史上最短命的职业。

保彦念完一本奏折,放回桌上,皇帝提笔寥寥批复几字,便合上了奏折。保彦又取过一本,开始念。至始至终没多说过一句话,好像真的就是在念奏折,还是皇帝在做决断。

为什么又要留下她这个观众呢?

杜小曼懒得再琢磨了。索性放空大脑,拿着针来来回回在布上乱穿。

不过,这些奏折貌似没她想象的那么难懂,有几个什么XX大学士,某某侍郎的折子是又长又晦涩,里面一堆杜小曼不太懂的名词听得略晕。但并不都是那么文绉绉,有些挺短挺有明白,特别是武将写的折子,跟说白话文差不多。还有一两个御史参奏别人的折子也很有趣,其中一个貌似是参兵部某个官员的,大致是说他仪态不端庄,说话常爆粗口,下朝后胆敢在御阶下就飙脏话,这个御史说了他一句,于是那位被参的申大人就问候了一下这位御史的祖先。

御史在折子里含恨写『……臣之先人被辱,不足举为圣闻,然丹陛御阶安能蒙垢,国之殿宇,岂可亵渎……』

以下省略杜小曼基本听不懂的N多字。

保彦一口气念完,杜小曼十分佩服他的肺活量。

皇帝妹子大概也觉得参的这事太无聊了,道:“先搁到一边吧,朕回头再批。”

保彦依言将折子放到一旁,再取一折,一读,杜小曼顿时乐了。

这本折子正是上本被参的那位兵部司戎主事,羽林右军副统领申尧写的,开头便是——

『臣申尧谨奏

臣听闻,周御史要来参臣了。臣亦知道,他必然来参臣。昨日早朝后,臣下得阶旁,有风灌鼻,抑制不住,打了一喷嚏。恰周御史在旁,便直指臣殿前无状。臣晓得,这个喷嚏打的是十分罪过。被他斥责,亦是理所应当。然周御史喋喋不绝,臣之忏悔心意,便不能纯粹,臣不免烦躁,便与周御史口角几句,的确说了“你他奶奶的操哪门子闲心”这句话。臣是粗人,舌头早该割了,但臣敢作敢当。喷嚏确实打过,无状言辞确实说过。臣此折但为自请其罪,叩请圣裁。』

杜小曼不禁扑哧一声。皇帝的眉头跳了跳,瞥向她。

杜小曼呐呐道:“呃,不好意思,这个奏折臣妾听懂了。原来大臣之间,也会像小孩子一样嘴仗啊。”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道:“司空见惯。”提起笔,在这本奏折后刷刷写了两行字,又取过那位周御史的奏折,也刷刷写了两行。

杜小曼不禁向桌案上偷偷瞄了几眼,真的很想探头看看皇帝妹子到底是怎么批复这个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