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顺势而为(第29/49页)
杜小曼谨慎地沉默,没猜错,从皇后娘娘来访,到那些窃窃私语,再到她被引来这个地方,的确是一条线的。
但是,这条线,背后的持竿人是谁?
宁景徽?月圣门?
还是……
老妇人已走到了杜小曼面前:“娘娘是真心喜欢裕王殿下的吧。”
杜小曼回盯她:“为什么这么问?”
老妇人继续道:“听见裕王殿下要娶妃的消息,娘娘是否万念俱灰?娘娘的确是个痴心的女子,可惜……”
杜小曼刚要冷笑,呼吸陡然一窒,老妇人的手掐住了她咽喉。
“娘娘只有来生,再与裕王殿下团聚了。”
杜小曼挣扎着,双手却如在梦魇中一般使不上力,眼前渐渐模糊,嗡嗡耳鸣中,忽然隐隐听见笛声。
钳住杜小曼喉咙的手一松,杜小曼的身体跟着一个腾空,翻过栏杆,落进湖中。
笛声戛然而止,水涌进口鼻,杜小曼憋住气,腿蹬手划,猛地将头抬出水面。
岸,岸在这边!
她蹬掉鞋子,奋力刨水,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两条人影从不同的方向奔来。
“皇叔?”
“十七?你怎会在此。”
杜小曼趴在岸边,抬头看那停步互望的两人。
二位,先过来拉我一把好吗?
秦兰璪与秦羽言相视怔了这么一下,立刻同时转过身,冲向杜小曼。
杜小曼已经自己撑起身体,半跪了起来,秦兰璪蹲身扶起她,秦羽言缩回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秦兰璪脱下外袍,裹住杜小曼,乱七八糟揉着她的头发。秦羽言低声道:“皇叔,恐怕立刻会有人过来。”
秦兰璪沉着脸不语,杜小曼抬眼扫视他二人,这里是深宫内院,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又为什么恰刚好在这个时候?
太不科学了。
秦羽言再道:“皇叔……”
秦兰璪道:“我奉旨来清晖阁领宴,若有人要看见,必然早已看见,此时躲闪也于事无补。”
秦羽言再一怔:“我是自行来此,但来得时候并未……”他的话梗住了,愣愣看着秦兰璪。
并未见有门障,无阻碍,亦没有看到一个宫人。
杜小曼看看他二人:“今天皇后过来,和我提到这里,不久前宫女问我要不要出来转转。”
秦兰璪打断她的话:“十七,这里没你什么事,快离开。你在此,只会让水更浑,快走。”
秦羽言的视线扫过其实十分晕头转向正在拼命捋状况的杜小曼,回到秦兰璪脸上,摇了摇头:“我若离开,皇叔就解释不清了。”
秦兰璪笑了一声:“本来就不清白。”
秦羽言神色黯淡:“皇叔莫要如此,尚有转圜余地。”
杜小曼已然明白,这是个大圈套,她正要再理一理情况,便听见遥遥一声呼喊:“寻着了,寻着了,嗳呀——”
杜小曼下意识从秦兰璪身边撤开一步,便看见一群宫人沿着游廊匆匆往这里来。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领着杜小曼来这里的两个宫女。
“娘娘,这是……”宫女们倒抽一口冷气,扑腾跪倒,“叩见裕王殿下,十七殿下。”
后续的宫人亦蜂拥到来。
一个小宦官遥遥从人群最后疾行至最前。
“裕王殿下。奴才……啊,娘娘这是……”亦跪倒在地,“奴才叩见裕王殿下,十七殿下,娘娘。方才失态,求两位殿下与娘娘恕罪。”
这个小宦官,是今天早晨,进来服侍发病的皇帝的那两个小宦官之一。还曾恭敬向她行礼来着。
真狗血啊,杜小曼默默地想。
她正裹着璪璪的衣服,方才游泳时蹬飞了脚上的鞋子,袜子也掉了,光脚踩在草地上,头发不断地往下滴水,脸上的妆肯定不防水,想已纵横交错,十分精彩。
“我方才落水,幸亏有裕王殿下和十七殿下二位及时相救。”
“我到的时候你明明已经游上来了。”秦兰璪向她走了一步,把她身上的衣服再裹紧了些,“没想到你水性这么好。”
杜小曼压抑住想掐住他肩膀的冲动。
大哥你清醒点啊,这是众目睽睽之下,你是在公然调戏后宫的女人啊!作死不是这样作的!
四周一片死寂,宫人们皆俯首匍匐在地,秦羽言脸都急白了,无措地看着杜小曼和秦兰璪,突然转身跪倒。
远远的,一袭龙袍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向这里行来。
杜小曼赶紧又朝旁边闪了闪,亦跪倒,时间瞬间好像静止了一样,过了许久许久,杜小曼方才听见上方遥遥传来一句话——“都平身罢。”
杜小曼站起身,听见那个她认得的小宦官的声音道:“皇上,娘娘意外落水,多亏裕王殿下与十七殿下及时相救。”
杜小曼抬起眼,与皇帝的视线相遇。
深邃,毫无感情。
是A版还是B版?
皇帝望着她,向她走来,抬起手,冰冷的手指拂过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按上她的肩。
“定然受惊了罢。快回去歇下,让御医看看,莫着凉了。”
就这样?
不是“你这个贱人,竟与裕王在此苟且,来人啊,把这对狗男女给朕拖下去”?
肩上的手松开,杜小曼身上的袍子落地。皇帝转而看向秦兰璪。
“多亏皇叔相救,朕立刻着人赶制锦袍十领,赐与皇叔。”
杜小曼生生打了个寒颤,秦兰璪一笑:“臣谢赏。”
那小宦官不知何时已挪到了杜小曼身边,躬身轻声道:“娘娘,请回宫吧,请这边行。”
杜小曼又往秦兰璪那边瞄了一眼,秦兰璪仍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悠哉模样,秦羽言垂眸站在他身边,忽而又跪倒:“臣擅入此地,请皇上责罚。”
小宦官再度催促,杜小曼行礼:“臣妾告退。”
皇帝垂眸看向杜小曼,声音和缓又温柔:“速回去罢,朕着人再让御膳房送些驱寒的汤水,喝了早些睡。”
杜小曼心头一震,拜谢告退,走出几步,方才听得皇帝对秦羽言道:“十七弟虽已自有府邸,但宫中仍是你的家,在家中走动,何来擅闯之说,又何须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