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阿晚。”见到席向晚显然走神, 席元坤不满道, “想什么?”

“我在想……许多人实在是没必要那么惧怕宁端。”席向晚抿唇笑道, “只要你真心待他,他自然倾力回报。”

席元坤闻言看了会儿席向晚,才道, “你真觉得他这么尽心尽力对你, 是因为你‘真心待他’?”

“不然呢?”席向晚疑惑道, “他从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可得的, 不过是一片诚挚罢了。”

席元坤沉默了会儿, 突然又温和地笑了起来,“你这么想倒也没错。”

——他家的宝贝幺妹,可没这么容易就被宁端拐跑。哪怕先一步陷进去的是宁端, 也不行。席家人总归是护短的。

席向晚只当他不再生气, 也跟着放松下来,道,“三房东窗事发, 包氏能被捉走,一定连带着祖父也不好过,若是他还有些聪明, 就差不多是时候该让位了。”

“若不能,便想办法再添一把火吧。”席元坤淡淡道,“我在都察院里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干的,多少能帮上些忙。”

他说得轻描淡写, 字句却很笃定,席向晚听着一笑,点头道,“等我们再回席府的时候,就是时候分家了。”

席府四房迟迟没有分家,那是因为当家的大家长、武晋侯仍然是席明德,他的四个儿子不出什么大事自然用不着分家。

可等席明德让爵位给了自己的儿子,那兄弟们自然不能再赖在席府中,也只有席明德还能留着。

那时什么三房四房的,全都再和武晋侯府关系不大了,除了能按照族谱每年分些钱之外,再蹭不到现在那么多好处,统统要搬走。

“只看三房能不能再翻出水花来了。”席元坤道。

而事实上,三房这头正在火烧眉毛地试图了解包氏究竟是怎么被抓走的、事情又闹了多大,近些日子没了生息的四房却暗中准备玩一局大的。

且说席存彰拿了银钱之后就出去大肆购买各种投族老所好的东西,还特地和已经焦头烂额的席明德提了申请,亲自去迎接了几位族老回到席府。

大儿子不在,三儿子忙着,二儿子根本不会说话,席明德又自持身份,能出去的也确实只有席存彰一个了。

席存彰不动声色地和几位族老纷纷寒暄,明里暗里示好,又悄悄暗示了自己的意思,赶来的四位族老里,两位严厉地斥责了他,而另外两位则是有些心动的意思。

席存彰顿时有了把握,大肆将金钱花在后两位族老身上,第二日便送了更多的财物过去,更是许下无数未来的空头许诺,这才让两人松了口,和席存彰悄悄约定了时间去祠堂悄悄将席存林对的名字削去。

席明德不知道自己四儿子暗中的小算盘,他仍然一心扑在三儿子的未来和包氏的案子上。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区区一个包氏的案子竟让三法司共同会审,声势浩大,席明德试了几次居然都不得其门而入。

这时候他再想起来那日大理寺卿说的话,才又出了一身冷汗,知道包氏这次肯定是踢到铁板了。

席明德想清楚了来龙去脉,便打算按照那日大理寺卿的说法,赶紧想办法将大儿子一家人弄回来,免得自己再度遭殃——包氏被捉拿归案,席泽成在八仙楼惹的事,再加上他早几日的被弹劾,风风雨雨不仅没有断过,反而有变本加厉的意思,让席明德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前程来。

就在席明德开始想东想西,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席府。

“嵩阳长公主?!”席明德听清楚了这个名字,惊得立刻跳起来,“先将人请进来,把所有人都通知了,我这就过去!”

他原本想换身朝服更显尊重,可又不敢让大庆朝一等一尊贵的长公主等着,最后只好穿着普通的袍子就去了厅堂,带着家中众人一点不敢怠慢地行了大礼,“臣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了。”嵩阳长公主笑着道,“我来,却没提前派人知会左宗人,是我的不是,快起来吧。”

嵩阳当仁不让地坐在厅堂最郑重象征地位的地方,席明德也只敢坐在她下首,谨慎地只放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方便随时起身,“长公主来臣家中,不知是有何要事?”

“要事,确实有一件。”嵩阳放下茶盏,向自己带来的下人招招手,脸上笑容平易近人,席明德却更不敢放松。

这可是皇帝见了都要恭恭敬敬行礼、手中握着先帝遗诏和令箭、唯一一位能干涉朝政的嵩阳长公主!

嵩阳接过下人递来的盒子,将其打了开来。席明德一瞥,只见得其中黄澄澄的那色彩十分眼熟,他似乎为官这么多年,见到的次数还并不少……

圣旨?!

“我是来替人说亲的。”嵩阳笑了笑,仿佛不知道席府现状似的,“看中的,是席府的大姑娘,席向晚。”

席老夫人行礼道,“不知长公主是为了京中哪一家而来?”

“自然不是樊家。”嵩阳将圣旨展开,道,“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使,还有圣上的亲口赐婚。”

席明德背上都渗出了冷汗,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大儿子赶出去了,乃至于这时候,就算有人煽动撺掇他,他都得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让对方闭嘴。

皇帝赐婚,这是天大的荣耀,一年里也不过几桩的数量,偏偏就掉到了席府的头上。

嵩阳像是没看见席明德的脸色似的,双手提着圣旨各一边,正要开念,似笑非笑道,“各位,接旨吧。”

席明德如梦初醒,带着众人一道跪在地上将满是褒奖称赞的圣旨听了一遍,确确实实是为宁端和席向晚指婚的,他可没那个胆子、也并不想拒绝这门镶了金的亲事,遂规规矩矩地低头称谢。

席明德爬起来正要接过圣旨时,嵩阳却又将圣旨放了回去,她若无其事道,“虽说指婚的圣旨是下了,我也念给左宗人听了,可大姑娘却不在府中,这手诏,我是要交给她本人保管的。”

席明德心虚不已,躬身答道,“臣的大儿子一家——”

“左宗人家中事务我不想过问。”嵩阳一口截断了席明德的辩解,她慢条斯理地将盒子盖上,淡淡道,“若是席大姑娘回不来,这圣旨,我只能去她在的地方再念一遍了。”

这话中的意思也就是:席向晚到时候,也就不会从席府出嫁了。

席明德自然是不肯的,他立刻信誓旦旦地承诺道,“承蒙圣上青眼赐婚,臣的家事自然是微不足道,岂能辜负圣上一番美意?请长公主不必担心,臣不日定会处理妥当!”

“那就好。”长公主微微一笑,起身道,“那这门亲事,就算是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