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本经

“慕容雅,你!”李绥想要起身跟慕容雅理论,却被慕容雅按住伤口,疼得冷汗直流。这几天,李绥一直觉得自己的左手没有什么知觉,问过太医,太医却说只是一时的。他只要想起那日马蹄从他的身躯上践踏过,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狂烧。

他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慕容雅似是知道他所想,口气仍然温和,却用荀香听不懂的西凉话说,“三哥,我不是来与你商量的。当日,你以西凉与南越国永息刀兵,来换我诚王妃的位置,何尝不是一种制肘?你已将筹码送于我的手上,玉碎或是瓦全,便在你一念之间。”

李绥双目圆睁,从眼中飞出了无数的眼刀。饶是站在远一点的荀香都觉得后背发凉,但慕容雅自岿然不动,仍然笑望着李绥,不知道他们谈话内容的人,还会误以为他们是什么知交好友。

半晌,李绥才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当初答应娶翩翩的原因?”

慕容雅起身,甩给李绥一个冷漠的背影,“我有得选吗?”

李绥看着他的背影很久,左手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右手的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他的内心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最后张嘴说了一声,“好,我放过她。”

荀香心口的一颗大石轰然落地,感激地看向慕容雅。

“谢谢三哥。今夜的事情,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对你的手下说。”慕容雅举步往外走,风仪依旧优雅。但荀香旁观,却觉得那身影过于清冷,没有什么生气。

“诚……,你等一下!”荀香追出安平宫,四处都没有看见慕容雅的身影。绿珠疾步走过来,低声对荀香说,“王爷走了,他让奴婢转告小姐,今夜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李良娣。小姐,我们快回宫吧,晚了叫人发现,又要说不清了。”

“好。”

在回宫的路上,荀香拉着绿珠问,“你跟诚王,是不是很熟?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提起以前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绣宁喜欢的人,究竟是怎样的。”

绿珠温婉地笑道,“奴婢知道小姐的意思。南越国的大巫祝曾说过,诚王殿下‘生而神灵,静渊以有谋’。这是极大的赞扬,所以南越的先皇很在意这个儿子,一心想要他继承帝位。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继承帝位的变成了诚王同母的哥哥,诚王殿下便成了没有实权的王爷。但在朝堂之上,万民心中,诚王殿下贤而爱才,顺天之义,威望远远地高过皇帝。”

荀香有些词没有听懂,但大概能够明白意思。诚王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那你知道他和绣宁之间的事情吗?”

绿珠摇了摇头,“这大概是奴婢离开南越之后发生的事

情了。不过就奴婢对诚王殿下的了解来看,他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荀香却仍有些心结,“李扁是他现在的王妃,绣宁是他真心喜欢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知道要偏向哪一个。”

绿珠刚要说话,前方的苑花园里起了不小的喧哗,好像是禁军在追击什么人,火光通亮。荀香暗叫一声不好,拉着绿珠迅速地向前跑去。

罗永忠指挥禁军分成几个小队,“所有人听着!刺客是一个穿着内侍服装的男人,身材高大,相貌不辨。一队去搜查西边的各处宫殿,二队去御花园的角落再看一遍,三队再到附近问询一下,看有没有人发现刺客的行踪……”

禁军听命,各自散开,火把的光亮慢慢地在地上移动。

罗永忠走到站在一旁的巧莲身边,“你真的看仔细了吗?”

巧莲用力地点了点头,“奴婢给小姐端了一碗银耳粥,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从流霞宫里出来,然后就……”

巧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到的荀香开口打断,“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多人?”

罗永忠回头看见荀香,连忙小跑着过来行礼,“回禀太子妃,巧莲姑娘说看到行踪可疑的男人在流霞宫出没,末将怀疑是刺客,就召集了人马仔细搜索。”

荀香看向罗永忠身后的巧莲,笑着问,“巧莲,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流霞宫去干什么?”

巧莲内心一慌,下意识地说,“小姐说口渴,奴婢就去厨房拿银耳粥。路过流霞宫的时候,看见……”

荀香奇怪道,“厨房在宜兰宫的东面,你怎么会路过在西面的流霞宫?而且你是徐良媛的贴身丫环。按理来说,宜兰宫那么多宫女,为什么去厨房端银耳粥这种小事,要你来做?”

“这,这……”

绿珠上前一步,把巧莲推到荀香的面前,“小姐,依奴婢看,也别问了。摆明了是有一些人故意在流霞宫外面监视,捕风捉影,想要抓住李良娣什么把柄!真是欺人太甚!李良娣都病成那样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巧莲扬起手欲打,却被绿珠迅速地抓住,狠狠地往后推了一下,“还想打我?你以为我是珊瑚,任你欺凌的吗?告诉你,以前在我们家光丫环就有三百多个。对付你这样的角色,还用不着我们家小姐出马。巧莲,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站在一旁的罗永忠,偷偷地瞄了一眼荀香,见她毫无劝架的打算,索性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巧莲见争不过绿珠,为了避免吃亏,说了两句狠话

,就匆匆地跑远了。

荀香叫住罗永忠,“你让禁军别再找了,如果传到皇上或是后宫,会引起不小的恐慌。说到底这是东宫的家务事,与刺客根本就没什么关系。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罗永忠正身道,“末将明白!”

荀香点了点头,“绿珠,我们回宫了。”

“是,小姐。”

禁军左副将王拓本来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赶着回来向罗永忠汇报,但听了荀香的话之后,又默默地转身。他身边的属下不解地问道,“头儿,您怎么不跟中将大人说呀?”

王拓瞪了他一眼,“说什么?”

“说我们在花园……”

“闭嘴!接着到别处找找。”

那名士兵颇有些委屈,但也不敢质疑,连声应是。

*

入夜,承乾宫的正殿仍然亮着灯火。守卫的禁军和宫人都被支走,只有顺喜一个人守着宫门口。

殿内,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孙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向淳于翌禀报完,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淳于翌在殿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两趟,才低头问,“你的意思是,李绥的左手确定废掉了?”

“是。老臣不敢跟其它的同僚商议,只能遍翻医书,但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就目前我们太医院的能力来看,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