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卑和自傲
世界上的流言都有一个特点,如果当事人置之不理,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消散了。
毕竟,世上新鲜事物层出不穷,没有谁会特别关注谁。
围绕李知行和两个女生的三角恋的流言虽然在一段时间里传得火热,但因为当事人通通置之不理,一两个星期之后,也失去了新鲜感,被人遗忘。大概也只有302宿舍的女生才知道真相,然而大家都不会乱宣扬,何况这流言也有一半是假的。
听听八卦,可以调节生活,但也仅此而已了。大家都是高三学生,沉重的考试在前方等待着他们,譬如,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来临了。
每个月第四个星期的星期四、星期五两天,高三生都要参加一次月考。
月考的时间安排和高考时间一样,但老师们考虑到有部分同学并非宣州市人,因此将最后一门英语提前了一个小时,从下午两点考到四点,四点考完后,住校的高三同学们就可以回家了。
宣中的学生有两类,走读生和住校生。在高三阶段,学校的走读生和住校生差不多对半开——走读的学生大多是家就在宣州市内,并且距离学校比较近;就算不近,很多家长为了孩子的高考考虑,也会在中学旁边租房子方便照顾孩子。住校生也有两种,要么父母工作太忙无暇照顾,要么是从外县考入的宣中,也只能选择住校。
高三阶段,学校课程吃紧,每周只放假一天,从周六下午第四节课结束之后开始,到星期天结束。每隔四周,学校会放一个双休假,住得稍远的同学只有在这两天的假期中才能回去一次,唐宓正是此列。
高三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唐宓和其他同学一样,提前十分钟交了英语试卷——在所有的学科中她最不拿手的就是这一门,不过这次英语考试比较简单,大伙儿纷纷提早交卷准备回家。
考完后教室里一派欢天喜地,长久住校的同学冲回宿舍,拿着早就整理好的背包和行李准备回家。
三三两两的同学拥向宣中的校门,唐宓和其他舍友挥手:“下周一再见!”
出了学校大门,沿着热闹的街道往东走上两百米,就是公交车站的所在。
在宣中读书的整整两年,回家的路线唐宓烂熟于心,她根本不需要看站牌,只立在公交站台,等着去往西客站的16路车开过来。16路车十分钟一趟,不算难等。
忽然一辆奔驰驶来,就在公交站前停下。
唐宓并不认为这辆车和她有什么关系,直到副驾驶的车窗摇下,车内的李知行正对她微微点头。
唐宓有些诧异,她记得,李知行是全班甚至可能是全校第一个交卷的人,应该早早就离开了学校,怎么现在还在学校附近?
“去西客站的话,我送你。”
唐宓摇了摇头;“不用。”
“重要的几条干道大堵车,公交车很久才能来。”
唐宓抿了抿嘴,轻轻皱起眉头。星期五的下午,市内经常会堵车,但她没想到,现在刚过四点就开始堵了。
后排的车窗也慢慢摇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叠着腿坐在车内,手中拿着一本书,抬头看她一眼,又看着前座的李知行:“你要接的是她?”
“是的,大哥。”
这声“大哥”让唐宓一怔,她收回视线,在年轻人的脸上轻轻一停。
李知行的这位兄长有着一张文雅清俊的脸,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比她和李知行大不了几岁。她没记错的话,李知行是独生子,没有大哥。那么,这位青年大约是他的堂哥或者表哥。
一瞬间她打定了主意。
“不用了。”她重复道,指着由远及近驶来的831路公交车,换地铁就可以了。”
我坐公交车,去前面831路公交车排队等着入站,却被前面的奔驰拦住了路,不停地摁喇叭。
李知行心知唐宓坚决起来是什么样子,也没时间再劝,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吩咐道:“张叔,开车吧。”
车窗随即撂下。
车子驶出之后,李泽文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家车子后面的831路公交车,公交车上非常拥挤,那个女孩的身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她是谁?”李泽文说。
李知行从前座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堂兄。
“她叫唐宓,是我的同班同学。”
“对同班同学这么热情?隔着一条街看到她,都不惜绕远路来接。”李泽文忽地微微笑,“当然,是挺美,身材也好,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变了审美,看上了穷人家的女孩?”
“哥,你怎么知道她是穷人家的女孩?”李知行问。明明唐宓上身穿着校服,下身穿着牛仔裤,是很普通的女孩打扮。
李泽文说:“她虽然穿着校服,但衬衣明显洗得发白,而且我记得,你们学校并不强迫同学穿校服——譬如你就没穿,可见她没多少衣服可以穿。裤子是牛仔裤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出来新旧,但注意她的鞋子。那双运动鞋保护得还不错,但磨损很多,一看就穿了好几年。”
“你说得对……”李知行无奈叹息,干吗跟自己的堂兄较劲呢?
“她怎么样其实无所谓。最有趣的是你,你并不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早就料到了?”
“她从来都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泽文饶有兴趣地推了推眼镜:“你喜欢上了灰姑娘,准备当拯救灰姑娘的王子?”
“大哥。”李知行收了笑容,表情严肃起来,和兄长对视一眼,“她是姑父的外甥女。”
李泽文原以为自己的堂弟会坦然承认自己喜欢灰姑娘,但没想到获得了如此让人意外的消息,饶是他也有点儿意外,问:“这么说,她是农村出来的?”
“是的,和姑父一样,她是嘉台县人。”
“既然和你同班,她学习不错?”
“她学习非常好,我不如她。”李知行说,“她平时的成绩从未下过年级前三,在今年年初的数学冬令营中,拿了全国一等奖。”
“女生拿到奥数的全国二等奖?那确实厉害。”李泽文知道这个奖项的难度,谈性浓了一些,他把书放在一旁,“倒也不愧是姓唐的。”
他的潜台词李知行很明白。她和姑父一样,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出身太过于贫寒,只得发愤图强,试图用优异的成绩改变命运。显然,他们的姑父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唐宓也许就是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