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十七章 息疫方殊庆(第2/5页)

赵瑶影苍白着脸,昨儿个那锦鸡崽儿她是和孙清扬一道吃的,因为见她喜欢,孙清扬一口没喝,全让给了她,看到袁瑷薇呕吐,她的胃里也翻江倒海一般,用帕子强捂着嘴忍着,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站得离众人远了一些。

袁瑷薇已经在地上打滚:“来人啊,救命……太医……快,快……我不行了……快来救我……”她因为惊恐嗓音都变了调,伸手抓着跟前的锦杌,像是要找一个依靠。

正和徐太医商讨用药的藿香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她的脸上蒙着丝帕,只露出两只眼睛:“靠后、靠后,你们全都靠后,别碰她……离她远点儿。”

她呵斥一个鼓足勇气想搀扶袁瑷薇的丫鬟。

听到藿医女的话,所有人如奉圣谕,立刻退得远远的。

孙清扬见赵瑶影没有跟上来,连忙跑过去拉她:“藿医女既然这样说,咱们先离开些,不然多一个人发病,就多一分凶险,这会儿要离袁姐姐远些,才是为她好呢。”

“赵姐姐,赵姐姐你怎么了?”

孙清扬眼睁睁地看着赵瑶影的手从她掌中滑出,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只听“噗噗”两声,水一般的污渍,从赵瑶影身下漾出,犹带着丝丝血迹。

她在腹泻!

疫症一出,不光是东宫,整个皇宫都是不许随意进出、走动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见了面也是捂着口鼻,离三米说话。一时间,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听说这病,就是人和人之间说话都互相传染……”有人低声说道。

“何止啊,就是不说话,打个喷嚏、咳嗽等,也都会传染。”有人立马更正她。

“大厨房的齐四嫂腹泻死了。”

“不光是她,听说运锦鸡的那批人里,死了好几个,大厨房里不光齐四嫂,还有两个烧水烫鸡的灶火丫头也死了。”

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光太子府里,因为这场疫病死的人就有好几十个,宁嫔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没能保住。

袁瑷薇当日查出只是因为过度紧张引起的呕吐;赵瑶影虽然感染了,但因为救治及时,没什么大碍。

太子的嫔妾中,林承徽和马昭训都先后染病身故。

胡尚宫则在一开始,经藿医女诊脉后,就确定她只是吃坏了肚子,与疫症无关。

多年以后,说起这场疫症,众人仍然谈虎色变,宁嫔自此吃起了长斋,逢人就说:“我不知道那锦鸡崽儿有问题啊,我不该吃那锦鸡崽儿,可怜我的孩子,粉雕玉琢的一个男孩,就这么没了,我不该贪嘴呀……”

连头上都因此生出了好些白发,年纪轻轻的,倒比李良娣看上去还显得老些。

虽然再没了恩宠,但好在太孙妃对她仍然诸多关照,吃穿用度还是照着她的位分来,有老嬷嬷和南雁伺候着,没有遭太多罪。

这一场从建宁、邵武、延平等府蔓延开来的大疫,死伤百姓无数。一夜之间,路边就突然冒出许多的坟头,有时雪片似的纸钱还没有散去,撒纸钱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十户里就空了二三户,从发病到最终得以救治能够活命的,不过十之五六。

永乐十七年五月初一,福建建安县知县张准上有奏折说:建宁、邵武、延平三府,自永乐五年以来屡发大疫,累计死亡人数达十七万四千六百余人。经巡按御史赵升核实,徭赋及各卫勾补军役一直没有免除,皇太子朱高炽命户部将这些人家的徭赋军役全部免除,以休养生息。

六月中旬,辽东总兵中军左都督刘荣大败倭寇,斩首千余级,生擒数百人,连年骚扰劫掠的倭寇,至此始受大挫,不敢再犯辽东。

此捷报传入朝廷,永乐帝大悦,不仅召刘荣进京诏封为广宁伯,食禄1200石,赐予世券世代荫袭,享受爵禄。

不仅将刘荣召进京封赏,永乐帝还对所有从征作战有功的将士赏赐敕褒奖,至此,那场疫症笼罩的乌云才渐渐散去。

请安的时候,众人看着给太孙妃施礼的新人,眼神里交杂着各种感情,有隐忧、有忌恨、有不屑、有羡慕,也有欢喜。

她梳着双股交缠的合欢髻,插着一支鎏金镶东珠的点翠凤步摇,细细的金丝流苏垂在耳际,一身桃红色宫装,衬得雪白皮肤如同粉霞,熠熠生辉。

最好看的是,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双瞳像孩子似的黑亮,恍如雨水淋过一般,带着潮润。

新人的声音略带着嘶哑,却似小猫挠着掌心一般,叫人心里发痒,她端然施礼,笑盈盈地看向众人:“嫔妾刘维拜见各位姐姐,祝各位姐姐福寿连绵,吉祥如意!”

竟然没有单独给太孙妃施礼。

太孙妃神色一滞,起身亲自扶起了刘维,口里道:“妹妹别多礼!”太孙妃笑得极为真挚,刚才那一滞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妹妹是功臣之后,若没有广宁伯镇守辽东,何来这场清倭大捷?母妃特意嘱咐我们要好好对待妹妹呢。怎么样,进府来还习惯不?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姐姐。”

刘维坐在椅上娇羞地笑道:“嫔妾进府比各位姐姐都晚,年纪又轻,有什么事情不懂,或者做错了什么,还请各位姐姐多担待呢。”

那副脸娇身软的模样,令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唐朝白居易的诗句——“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何嘉瑜像是十分欢喜地道:“好妹妹,就你这副模样,就是做错了什么,谁还能忍心怪你去?你看昭和殿跟前的观月堂,先前太子妃连孙妹妹都不让住,你一来就拨了给你。那院子和胡姐姐的梧桐院离殿下的昭和殿一左一右,最是相近。从前那院一直锁着,看不到里面的风景,现在好了,我们以后可以常常去看看你,顺便也沾沾那风水福地的灵气,说不定也能够像妹妹似的,这么叫人心疼呢。”

“何姐姐夸奖了——姐姐们如果喜欢那院,尽管和妹妹换了去,左右我是才进府的,哪配有那么好的院子。”

刘维掩嘴一笑,她虽然只被封为嫔,但连最有背景的何嘉瑜的家世都不及她,太子妃先前不肯把观月堂给包括孙清扬在内的其他嫔妾住,就是担心她们的院落离朱瞻基过近,会分了太孙妃的势头,但如今刘维一来,就得了那院子,此话一经何嘉瑜点破,众人心里都多了些意味。

再看刘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似乎没有听明白,或者说装作没听明白,不仅何嘉瑜,袁瑷薇也觉得她这样子招人恨了。

何嘉瑜被她这话说得再敷衍不下去,勉强凝了个笑容在唇角:“既然是母妃让你住的,你自然就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