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十八章 携手访松子

这一次册封,除了立皇后和贵妃外,还有太子良娣何嘉瑜为惠妃,良媛刘维为淑妃,这两个妃和贵妃一样都是有册文的,有印,无宝,只有皇后,有金印、金册和金宝。

其余还封良媛赵瑶影为贤嫔、良媛袁瑷薇为丽嫔,封太子昭训何宜芳、焦甜甜、徐澜羽三人为昭仪,宁承徽虽然出身卑贱,但念其曾有身孕,封为婕妤,这些就只有位分,没有册文了。但相较一些金印都没有的美人、选侍,好歹算是一宫之主。

册封皇后的时候,宣德帝命太师英国公张辅为正使,定国公徐景昌为副使,安远侯柳升持节,宝册上赞胡氏端庄纯一、柔顺肃雍。说两人:琴瑟和乐,有关雎好逑之美;赞胡善祥:夙夜儆戒,有鸡鸣相成之贤,事上秉孝敬之心,待下隆宽仁之惠,允言淑德,宜正中宫。特遣使赍册宝立尔为皇后……

册封孙清扬则是以太保宁阳侯陈懋为正使,副使少师兼吏部尚书蹇义持节,册文上说:……朕兹嗣统之初,肇建中宫之位,嘉乃贤淑,宜有褒升。尔孙氏毓自名门,早膺慎选嫔于春宫之久,茂昭女德之华。恭肃惠和、谐琚瑀珩璜之节;静庄纯一、循诗书图史之规。适予关雎乐得之心,克谨鸡鸣儆戒之道,夙夜匪懈辅益良多,用加祎翟之荣,俾冠轩龙之贰。特封尔为贵妃……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孙贵妃的册文,是宣德帝字字句句都亲自斟酌过的,不像皇后的册文,泛泛而空洞。

太后看着那些册文,就想起去年里自己和郭贵妃的册文,当时只觉得花团锦簇,尽是些好词,如今再细细琢磨,洪熙帝待贵妃的情分,到底与自个儿的不同。也为着这个原因,她更加疼惜皇后,怜她贤良,惜她孱弱。

黄琉璃瓦歇山式顶,龙凤和玺彩画,门窗双交四椀菱花槅扇式的长宁宫里,益静带着一众宫女、内侍正在给孙清扬道喜。

等众人领了赏红退下之后,桂枝喜滋滋地说:“贵妃娘娘,您如今所居长宁宫,虽说是皇后的意思,但就是奴婢也看得出来,是皇上想您离他近些,东西六宫,东边为尊,皇上连长宁宫都让您住着了,这可比先皇时候的郭贵妃还要尊崇。”

孙清扬淡然一笑,拔下头发上的榴花镶宝金簪,披散一头青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以贵妃之身享受副后的待遇,有时候,本宫都不明白皇上这样,究竟是宠本宫还是害本宫。”

她看向立在一边正收拾所余封红的益静:“益静姑姑你得管管下面的人,叫他们明白居宠而不骄,富贵而不躁,当名利而能持,度进退而能守,不然这样下去,别人先不说,咱们自个儿就轻狂起来,岂不早晚步先皇贵妃娘娘的后尘?福静如今走了,苏嬷嬷年长,万事都得益静姑姑你多担待些。”

福静因为上次用口技装洪熙帝,帮着如今的太后瞒着朝臣后,已经功成身退,她因为这个本领,被荐到朱雀底下当差,也算是一展所长。

离开深深宫院,能够自由地生活,况且又能依自个儿的本事过活,福静虽然不舍,却也去了自个儿的新天地,所以孙清扬跟前,就越发倚重益静。

益静拿起桌上的黄杨木梳轻轻帮她梳理,虽然不像桂枝喜形于面,却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喜气:“贵妃娘娘怎可如此辜负皇上的一片心?皇上如今好容易能够自己做主,自然不甘让您蛰伏他人之下,虽说奴婢是后来的,但奴婢先前就听陈丽妃娘娘说过,在皇上的心里,只有您才是他的结发。如今他登基为帝,尚且不能随心所欲,只怕即使是这样,皇上还觉得您委屈呢,怎么会害您呢?皇上他是给您什么都觉得弥补不了那些年您受的委屈。”

孙清扬嘴角却含了一抹忧虑,连平日里老成的益静姑姑都这么说,长宁宫的人,私下里还不知怎么得意呢。

她端然道:“姑姑这话差了,宫里的后妃,都是为了让皇上高兴,绵延皇嗣,哪儿有什么委屈?本宫从来不觉得有半点儿委屈,若不是嫁到皇家,本宫又怎么有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难道定要成为那六宫里头的独一份才叫不委屈吗?母后、皇后,何尝没有她们的委屈?只是皇上心结颇重,本宫劝也劝不得,上回他说要给本宫副后之仪,本宫劝了之后,皇上索性直接去找皇后说了,这后宫里头的事情,要皇上插手,知道的,会说本宫得皇上宠爱,不知道的,哪个不说本宫轻狂?现如今,本宫就是说并无此心,也没人信的。”

一旁举着菱花镜的桂枝笑道:“可不是嘛,回回贵妃娘娘越是推辞,皇上就越宠着您,给得越多。依奴婢之意,贵妃娘娘若真不想要,下回索性坦然受之,说不准皇上还改了主意呢。”

益静看了桂枝一眼,想想刚才孙清扬所说的话,点头应道:“贵妃娘娘说得有理,奴婢也听说之前太后为了给贵妃娘娘副后之仪一事,训导了皇上,而且太后心里,对贵妃娘娘也存了偏见,若是咱们宫里头,不知收敛,太过招摇,将来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太后娘娘只怕都会盯着贵妃娘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上为娘娘打算也该稍微收着些。不过,就像桂枝说的,您越推辞,皇上越觉得您委屈,所以皇上那里,娘娘就是要劝,也得换个法子。”

孙清扬点了点头:“姑姑说得是,本宫是得换换法子。”

再见到朱瞻基时,她索性单刀直入地问:“皇上您把臣妾抬得这样高,是想让皇后难堪,还是让臣妾摔得更狠?”

朱瞻基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清扬,我为你做的这一切,你真的不明白吗?”

孙清扬嗔怪道:“皇上为臣妾所做的一切,臣妾自是明白,可皇上您明不明白,把臣妾抬得这样高,底下多少人妒忌着,多少人怨恨着,臣妾岂不是天天都像在油锅边上待着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推搡下锅。”

朱瞻基笑了起来:“清扬,你现在是贵妃了,不像从前是皇太孙贵嫔、太子良娣那样,上面压着你的人数不胜数,任何一个娘娘,都能找你的麻烦,你不得不谨小慎微,如今——”

他的手指往上竖了竖:“你上头,就是母后和皇后两个人,母后轻易不会越过皇后来管你,皇后那绵软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绝不会故意找你的岔子,至于其他的妃嫔,你叫她们站着,她们就不能坐着,你还怕什么,我的贵妃娘娘?”

听了朱瞻基的话,孙清扬仿佛才从梦里醒来一般:“说得也是啊,现如今不比从前,您是皇上,臣妾已经是贵妃了,就是飞扬跋扈,在这宫里头横着走,也没什么人能把臣妾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