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二十三章 问情为何物(第2/4页)

一旁立着的丹枝和柳枝将热茶给他二人斟上后,带着宫人们悄然退了出去。

朱瞻基握着孙清扬的手:“爱妃,你清减了。”

孙清扬“扑哧”一声笑起来:“皇上这说的什么话,就是两日不吃不喝,又能瘦多少,哪儿就能看出来清减了?”

朱瞻基神色略有些尴尬:“你这女人——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前两日你受那样的委屈,身边侍候的人又少了两个,虽说是她们对不住你,但依你的性子,少不得还会哀思一阵。”

“皇上放心,臣妾如今不会了。”孙清扬没有像从前一样再在朱瞻基跟前以“我”自称,益静和桂枝的事情令她明白,即使自个儿身边的人,也未必靠得住,眼下虽然只有她和朱瞻基两人,但若是一直在皇上面前你我相称,说不准哪天说顺了口,就在外人面前叫了出来。她现在,无事都会惹上是非,更不能自个儿再去给人把柄抓。

“臣妾如今已经明白,有些人的心,是暖不过来的。若是之前福静提醒的时候,臣妾就早早敲打桂枝,她未必就敢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臣妾平日太托大了,认为待人以诚,终将换回诚心,却不知,这世间的人心,是不同的,有的人,就要对她高高在上,令她高山仰止,她才不敢生出歹意。”

朱瞻基嘉许地点了点头:“你如今能明白,再好不过了。从前,你听都不肯听我为何会执意有这样的念头,如今你懂了吧?清扬,唯有站在峰顶,我们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保护好自己想护着的人。还有一点,唯有那样,你我才能生死都在一起。”

只有皇后才能在崩逝之后与皇帝同葬一陵。孙清扬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直到郭贵妃被葬入妃陵,与洪熙帝的献陵遥遥相望,她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朱瞻基一直都不改初衷,处心积虑地要她生下皇长子。

唯有当上皇后,他才能和自己,生同衾,死同椁。

她的眼底浮现出泪光:“皇上——”她抬了抬下巴,将泪水忍了回去,说起正事,“您还记得桃枝走时所说的话吗?白莲教余孽宾鸿所迫的百余个女孩子,散入宫中、各王公大臣的府里为奴之事?”

朱瞻基若有所思:“你是怀疑这次陷害你的事情和白莲教有关?”

孙清扬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臣妾还怀疑白莲教余孽和藩王勾结,林美人或许是受了胁迫,或许本就是他们安排进来的人,不然,她哪来的胆子敢那样明目张胆地陷害臣妾?也不怪母后她们会相信,她们竟然能够说动臣妾身边的人,而且,益静临终前曾说……皇上,桃枝出事之后,您就让人查了白莲教之事,却一直没有什么头绪,依臣妾之见,或许可借这件事,再查个究竟。”

听孙清扬说起陈丽妃的事,朱瞻基十分震惊,甚至先追问起这事:“你说丽妃娘娘没死?她们殉死之事,有那么多宫人看着,父皇身边的人还过去照名单点了数目的,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她本事也太大了,朕得找宁阳侯好好问问这事。”

“皇上——”孙清扬劝道,“丽妃娘娘能够借此逃出生天,也是好事,您何必非得逮她回来,再害她性命呢?请您念在丽妃娘娘昔日对臣妾颇多照应,对她网开一面吧。臣妾告知您此事,只是担心益静所说受人威胁故而会陷害臣妾之事。万一真是那样,一来怕他们对丽妃娘娘下手,二来,也怕他们会借此胁迫宁阳侯对朝廷不利,您心里要有个数,早做准备。”

朱瞻基笑叹了句妇人之仁,还是答应道:“好,我找人查查这事,若是陷害你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我就当她假死之事不存在,还会帮着宁阳侯让她新的身份过了明路,以后再不怕会因为此事为人所迫。若是查出她和宁阳侯都脱不了干系,你也不可怪我心狠手辣。倒是那百多名散在宫中、各王公大臣府里为奴的女孩子,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孙清扬欲言又止:“皇上,宫中妃嫔,不能干预朝政,这可是祖训。”

“朕允许了。而且,只是让你说自个儿的看法,拿主意的不还是我嘛,怎么能叫干预朝政呢?没事,你但说无妨。”

“请皇上先恕臣妾妄论藩王之罪。”

看到孙清扬一本正经的样子,朱瞻基笑起来:“好,朕恕你无罪。”

“皇上,两位皇叔对皇位有觊觎之心,咱们都知道,先前惠妃生下死胎,还有何昭仪误服商陆以致不孕之事,您都查出和汉王有关,苦于没有实据不能动他,但臣妾相信皇上决不肯忍下这口气,您登基之后,对两位皇叔宠信愈隆,怕也是让他们滋生骄纵之心,再谋后动吧?”

朱瞻基拍了拍手:“聪明——朕与爱妃从未谈过朝中政局,你却能窥见一斑而知全豹,真不简单。”

孙清扬嗔怪地笑道:“皇上别谬赞臣妾了,臣妾也不过是读了些经史子集,根据前人的经验来胡猜的,倒是皇上,那日进到殿里听了三言两语,就能相信臣妾是冤枉的,才是真正厉害。”

朱瞻基含笑看着她:“最主要是因为我相信你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以此为基础,她们那些个小伎俩自然就不够看了,后宫里的女人们这些争宠出来的手段,和朝廷上的权谋相比,其实不值一提。母后若是冷静下来,以她的眼力,完全能够看穿,她如今这样,实在是因为过于担忧皇后之位,把那事的后果都算在了你的头上,所以才会一叶障目。”

说到这事,孙清扬有些担忧地说:“皇上,母后那边,您还是找个时间和她说说,免得你们母子因臣妾落下心结。”

朱瞻基摇了摇头:“不急,等你生下龙儿,再说不迟。母后最重嫡庶长幼,我这会儿越劝她,她会越发折腾你,万一她一发狠,把你肚里的孩子整没了,那才是得不偿失。等你生下了龙儿,就是母后再不情愿,她也没办法的。”

“可是,皇后那儿——”

朱瞻基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你不是那等行事乖张之人,我也相信,易地而处,你待她只会比她如今待你做得更好,她身子不好,静养着也许反倒有益。你刚才所说两位皇叔之事,正是朕心里所想,如今出了她们合起伙来陷害你的事情,正好再查一查哪些个藩王与她们勾连,也好早做准备。”

“皇上——”孙清扬想了想说道,“臣妾有一个想法,您听听有没有道理?”

朱瞻基拿出帝王的派头:“朕都说恕你无罪了,还不快快直言不讳,献上锦囊妙计来!”

“臣妾读唐史,唐太宗曾说‘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唐太宗一世英名,却因玄武门事件,尽诛长兄皇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齐王李元吉,心生内疚,以致到了晚年夜不能寐,要臣子守护才能安睡。臣妾担心坐实两位皇叔谋逆之举动,皇上盛怒之下,会做出像唐太宗当日逞一时之快,却心生后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