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二十三章 问情为何物(第3/4页)
“况且,皇上至亲至近的皇叔,只有汉王、赵王两位,若是他二人勾连,一并起事,皇上将其尽诛,恐天下人误会,以为皇上是暴虐好杀之君,所以即使查到藩王们与之有勾结之事,皇上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更不可牵连过大。”
见朱瞻基沉思不语,孙清扬笑道:“这只是臣妾的一点愚见,供皇上斟酌。”
朱瞻基却叹道:“清扬,你为女子,真是可惜了。你若身为男人,定能成为朕的股肱之臣。”
孙清扬横了他一眼,轻笑道:“若臣妾是男子,如何还能与皇上同床共枕并鸳鸯呢?”
朱瞻基哑然失笑,起身走到孙清扬身后,从身后抱住她道:“对,我身边不缺得用之人,但像你这般的女子,可只有一个。再说了,你是女子,我也一样能和你谈政事,更加两全其美。”
孙清扬拉住朱瞻基放在她肩头的手问道:“万一臣妾这一胎还是个女儿呢?皇上会不会嫌弃臣妾?”
“当然不会,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什么酸儿辣女,看到花树梦见小鱼就要生女儿的话,就算再生个女儿,像你一般的漂亮,我照样稀罕着。咱们子嗣单薄,就是女儿,一样也金贵得很,女儿怎么了?女儿也是我大明朝尊贵的公主,你别胡思乱想。”
说着,他将孙清扬的手握紧:“更何况咱们的女儿,肯定是最聪明、最漂亮的,女儿多了,我们正好挑些好的驸马,把他们养的好儿子都挑到咱们跟前来,可不比那养儿子的还得意吗?”
孙清扬“扑哧”笑出声来:“皇上尽哄臣妾开心!”她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若你我是平常夫妻,当然是再多女儿也不怕,大不了招一个到跟前来养老就是。但您是一国之君,岂能没有子嗣承继大统?咱们这宫里头不拘男女,都如此单薄,别说母后悬心,就是臣妾,也担惊受怕,您不知道,当日听到林美人那一胎掉了,臣妾好几天都没睡好,生怕有个磕碰,臣妾肚子里的这个也会有什么不测……”
朱瞻基神色一暗,但他怕孙清扬担心,语气里半分也没有流露出来:“没关系,若是其他妃嫔生了,一样能够养在你的名下,真要是她们也个个都不能生,实在不行,等再过几年,我年纪大了,就在宗亲里挑一个好的,养在你的膝下,也是一样的,反正都是我朱氏的子孙,一样流淌着先祖的血脉。”
“皇上——”孙清扬听到朱瞻基说的这些话,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朱瞻基连忙帮她拭泪,安慰她道:“孕中最忌多思多虑,你就好好养着身子,别想这些个事情,你不常说嘛,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何苦让明天的忧愁压倒自己呢?你从前最是爱笑了,怎么怀了这一胎倒爱哭起来,难不成你这肚子里是个爱哭宝吗?你要是不开心,我让淑妃她们多过来陪陪你,再不行,咱们出宫去看看你母亲,你很久没见她了,是不是很想念?”
“臣妾还在禁足呢,就是您今儿个过来,被母后知道了,也少不得一顿劝诫,哪里还敢去见母亲?”
朱瞻基不以为然:“这天下,如今是朕的天下,即使是母后,论到朝纲国礼,也不能当朕的家,顶多咱们小心点,悄悄安排你出宫就是。”
孙清扬心里一动,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如今这宫里不太平,臣妾还是安分些,等生下肚里的孩子,再与母亲相见也不迟,如今见了,叫她知道臣妾在宫里的处境,不过是白白让她也跟着担心,还是算了吧。臣妾多谢皇上恩宠,这几个月,就连皇上也要少来长宁宫里,免得授人以柄。”
朱瞻基把玩她的头发:“清扬,有的时候,你懂事得叫我心酸,要到什么时候,你才敢恣意从事,按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孙清扬靠在他的身上:“皇上,能够得您如此相待,臣妾已经很知足了,惜福感恩才能久长,臣妾所求的,是和皇上您一生一世长长久久,可不想图一时的痛快,损了福运。”
宣德元年四月二十一日,贵妃孙清扬顺利生下宣德帝第三女,三公主瑾英。
三公主洗三那天,宣德帝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时,提出要给贵妃制金宝。
太后强压心里的怒火,苦口婆心劝道:“自古以来,都是皇后才有金宝、金册,贵妃以下,都是有册无宝,皇上宠爱贵妃,也不能乱了祖制啊。”
朱瞻基淡淡地说:“母后,贵妃受人陷害,平白被禁足半年多,连她生的二公主也归在了皇后名下,天底下有受了这样的冤屈都不给人补偿的道理吗?”
他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剥茧抽丝,终于查明林美人落胎一事,纯粹是为了争宠出的阴招。
晋王朱济熿送这个林美人入宫,就是要她成为朱瞻基的宠妃,陷害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好取而代之,林美人原想着凭自己的花样年华,皇上平日恩宠愈重,怎么也比大她七八岁的孙清扬更得怜惜,再加上朱瞻基子嗣单薄,用这一招,肯定能令孙清扬被皇上厌弃,太后痛恨,皇后防备……
毕竟,后宫妃嫔争宠,毒害别人腹中胎儿、孩子的多,拿自个儿孩子下手的,鲜见得很,林美人出这样的狠招,本是一石三鸟的好计,可惜,却因为朱瞻基对孙清扬的信任,成了可笑的闹剧,甚至以死相诫,都没引得朱瞻基动容半分。
太后想到自己当日因为不喜孙清扬风头盖过皇后,所以相信了林美人做的局,心里虽有些悔意,嘴上却仍然不肯松口:“皇上要补偿贵妃,多赐些金银玉帛就是了,何必改了祖制,给她制金宝呢?这样乱改规矩,别说哀家不能答应,就是朝廷的那些个官员,也不会答应的。”
“母后,贵妃亲生的二公主在宗谱上,却记在了皇后的名下,您认为这是财物能够弥补的吗?”
太后有些心虚:“那瑾瑜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养着的嘛,又没有抱开过。”
“母后,若是当日皇祖母将儿子记在皇叔的名下,仍然在您身边养着,您觉得是一样的吗?”
太后语塞。
“母后,您因为怕儿子宠爱贵妃,会令皇后之位不稳,甚至不去查一查事情的真相,就听凭那些人的一面之词给贵妃定罪。儿子想,母后当日其实也并非完全相信贵妃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您只是觉得那是一个机会,可以借此压得贵妃抬不起头,尤其林美人一死,更是死无对证,贵妃若想借此翻身,自是千难万难。”
“按您的本意,原是想贵妃这一胎生的若是男孩,凭您当日给贵妃定下失德之罪,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其归在皇后名下,这样纵使将来查出了事实真相,宗谱之上,皇长子已经记为皇后所出,儿子纵然找到证据为贵妃翻案,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却没料到林美人落胎之事,自始至终,就没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