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再抱你一次(第8/13页)



  “新年快乐!”我跟他说。

  “对不起。”他抱着香槟说:“如果不是为了这瓶香槟,便不会错过跟你一起倒数。”

  “我们只是迟了片刻。”我安慰他。

  “迟了就是迟了。”他沮丧地垂下头,把香槟放进口袋里。

  “对不起,是我负你。”我跟他说。

  “你从来没有忘记他?”他问我。

  我无话可说,我骗不到他。

  “你和他复合?”

  “没有。”我斩钉截铁告诉他。

  “那为什么?”

  我凝望着他,不忍心告诉他我对他的爱太单薄。

  我把放着蓝宝石指环的绒盒子从皮包拿出来给他:“这个还给你。”

  他接过绒盒,放在西裤的口袋里。

  “我送你回家。”他平静地跟我说。

  “不用了。”

  “走吧!”他拉着我的手。

  我双脚很痛,走了几步路,已经走不动。

  “我走不动。”我跟他说。

  我坐在石级上,双脚痛得几乎失去感觉。

  “我替你脱掉鞋子看看。”

  他替我脱掉鞋子,我的脚趾正在淌血。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一瓶香槟,“卜”的一声拔掉瓶塞。

  “你干什么?”

  他把香槟倒在我的一双脚上。

  “酒精可以消毒。”

  他在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细心为我洗擦伤口。金黄色的香槟麻醉着血肉模糊的伤口。

  “想不到我会用这种方法来喝香槟。”我苦笑。

  “还痛吗?”他问我。

  “不那么痛了。”

  “新年快乐。”他跟我说。

  “新年快乐。”我说。“你会不会恨我?”

  “你以为呢?”

  我点头。

  他失望地说:“你还不了解我?现在或将来我也不会恨你。我仍然觉得你在教堂里唱歌的模样很可爱,真的很可爱,值得我为你做任何事。我们可以一起两年已经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我以为你不会给我机会。虽然你没有爱过我--”

  “不。”我阻止他说下去:“我曾经爱过你,只是那些岁月太短暂。你对我来说,是太好了。”

  “我们回去吧。”我跟徐起飞说。

  “你走得动吗?”

  “可以的。”我强忍着痛楚。

  “我来背你。”

  “不用。”

  “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吧。”他在我跟前弯下身子,“来!”

  我挽着鞋子,爬到他的背上。

  “我是不是很重?”我问他。

  “因为他是你第一个男人?”他问我。

  “因为我不想骗你。”我说。

  “你跟我做爱时,是不是想着他?”他问我。

  “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想知道。”他一边走一边说。

  “不是。”我说了一个谎话令他好过点,事实在我第一次跟他做爱的时候,我是想着林方文的,以后有好几次,我也是想着他,但也有好多次,我只想着徐起飞。

  我看不到徐起飞的脸,不知道他是否相信我的说话,是哀伤,还是凄苦地笑。

  他把我放在车厢里,驶车送我回家,他的一双皮鞋原来也破烂了。

  “你双脚有没有受伤?”我问他。

  “没有。”

  他背着我走上楼。

  “再见。”我跟他说。

  他吻我,我没有反抗,他抱紧我,把脸贴着我。

  “再见。”他说。

  我从窗口看着他离去,才发现他走路一拐一拐的,他的双脚一定也受了伤。

  除夕之后,我再赴北京公干,徐起飞没有来送行,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除夕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很想收回我的说话,尝试再爱他一次,可是,我还是铁石心肠。如果光蕙知道,她一定说我傻,在未找到另一个男人之前便跟他分手。也许是因为孙维栋吧。看着他被光蕙折磨,尊严丧尽,我不想一个用心爱我的男人受那种折磨。

  从北京回来,徐起飞没有来接我。一个人提着行李等计程车原来是很寂寞的,但却比以前轻松,我不用再背负一个男人的爱。

  回到家里,案头有一封信,我拆开信封,是徐起飞写给我的信,信里说:

  “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不是你的过错,而是我的失败。在你曾经爱过我的那些短暂岁月里,我或许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只是那些日子已成过去,要留也留不住。我知道爱不可以乞求,如果我能够为你做一件事,便是等待。”

  我曾经对他说过我从来没有收过男孩子的情信,他说要他写一封情信比起做一个大手术更困难,他终于写了,而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原来当你不爱一个人,他的情信只是一份纪念而已。

  晚上,我接到徐起飞的电话。

  “我们一起吃饭好吗?”他问我。

  “不行,我约了迪之和光蕙。”我找个藉口推了他。

  他沉默。

  “你的脚伤怎样?”我问他,“那天晚上,我看到你走路一拐一拐的。”

  “不要紧,只是擦伤了,你一直望着我离去?”

  “起飞,”我说,“忘了我吧!”

  “明天我要负责一项大手术,是我从没有做过的。手术失败,病人便会死。我想跟你见面,最后一次,好不好?”他用失去自信的声音请求我。

  我无法再拒绝他。

  一小时后,我们在餐厅见面,他的样子很颓丧。

  “你不用为手术作准备吗?”

  “要的。”他随即叫了一瓶红酒,“你要喝吗?”

  “你还喝酒?”

  “我唯一可以做的准备便是喝酒。”

  他呷了一口酒。

  “我替你喝。”我拿过酒杯。

  他握着酒杯不肯放手,说:“请让我喝酒,世上也许没有一个不喝酒的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