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再抱你一次(第9/13页)



  “为什么?”

  “压力太大了。”

  “但你从来没有象今天晚上喝得这么多。”

  “因为从前有你。你可以替我舒缓很多压力。”他不理会我的劝告,悲哀地喝酒。

  “请为病人着想。”我怪责他。

  “我也是病人。”他苦笑。

  “那我陪你喝。”我跟徐起飞一起喝光那瓶红酒。

  “好了!不能再喝了。”徐起飞站起来说:“再喝的话,明天便不能做手术,我不可以要另一个人为我失恋而赔上性命。”

  “你一直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我说。

  “我一直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苦笑。

  离开餐厅,徐起飞问我:“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吗?”

  我点头。

  他用身体把我包裹着,十只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背部,我的背很痛,他的脸很烫。我让他抱着,不知道他想抱多久。

  “我不想失去你。”徐起飞苦涩地说。

  我没有说话。

  他终于轻轻地放手:“再抱下去我就舍不得放手了。”

  “你有没有喝醉?”我问他。

  “我从来没有试过醉酒,太清醒可能是我的悲哀。”

  “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明早七时四十五分。”

  我看看腕表,差不多二时:“你快回去休息,答应我,你明天早上会做得很出色的。”

  他点头。

  我在床上想着徐起飞,我真害怕他手术会出了岔子,那么,他的前途便完了。我迷迷糊糊睡了,醒来的时候,刚好是清晨七时四十五分,他应该已在手术室作好准备。

  他说手术需要六小时,我在办公室里一直忐忑不安,下午二时,我传呼他。二时三十分,他仍然没有覆电话给我,我再次传呼他,终于在三时,他覆电给我。

  “手术成功吗?”

  “很成功。”

  “恭喜你。”

  “谢谢。”

  他的语气很平淡,跟昨晚判若两人,我有点意外。

  “那没什么了。”我说,“再见。”

  “再见。”他挂了线。

  他已经决定忘记我,他开始用恨来忘记我。

  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徐起飞写给我的信放在抽屉里,我大抵不会再看了,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找我。他比我想象中平静得快,那是他的职业病,他习惯了坚强、自信、不悲观、不乞怜。那个早上,当他完成了一项艰巨的手术之后,他已经决定忘记我,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我完全感觉得到。他突然接受现实,我却依依不舍。原来一个曾经多么爱你的男人,有一天,也会变得很绝情,他最爱的,还是自己,他不想自己再受伤害。

  跟徐起飞分手后不久,小绵曾经打电话给我。

  “你们分手了?为什么?”

  “他现在怎么样?”我问小绵。

  “他表面上没有什么,你知道他们干这一行的,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我替你们可惜,他是个好的男人。”

  “我知道。”

  “真希望可以看到你结婚。”她说。

  我苦笑:“应该会有那一天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喜孜孜地说:“我怀了第二胎,希望这一胎是女的,便可以凑成一个好字。”

  “恭喜你,你是我们当中最幸福的一个。”

  “也许是我要求比较简单吧。”

  小绵选择了一条最正常的路,嫁给一个养得起她的丈夫,生一个“好”字,相夫教子,未来的日子,是为儿女该进入哪一间幼稚园、小学、中学以及该到哪个国家留学而烦恼。四十岁,忧虑丈夫有外遇,侥幸过了这一关的话,便要为儿子娶什么女人,女儿嫁什么丈夫而操心。并非每一个女人都要得到最好的爱情,她们明白代价。只有我这种女人,才会为了虚无飘渺的爱情浪掷青春,到头来一无所有。

  公司在北京的业务已经上了轨道,并且聘请了两名职员,专责北京事务,我的工作基地又变回香港。

  “林方文好象也是一个人。”迪之告诉我。她的消息来自唱片界。

  “一个才子不可能没有爱情的,否则就写不出情歌了。”我说。

  “失恋也是创作的泉源。”迪之说。

  “你甚少会说出这么有智慧的话。”

  “你这么刻薄,真该由林方文来收服你。”

  “你既然和徐起飞分手,为什么不去找林方文?你也不过为了他吧?”光蕙问我。

  “我跟徐起飞分手,是因为我不爱他,而不是为了林方文。”

  “如果林方文从来没有出现,你便会死心塌地地爱徐起飞。”光蕙说。

  “恋爱是不能假设的。”

  “廿七岁,我们都快廿七岁了,好象还是昨天的事。”迪之有感而发。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在廿八岁结婚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光蕙说。

  “说不定的,世事变化万千。”我说。

  “我会搬出来住。”光蕙告诉我们,“他替我租了一间房子。”

  “你要正正式式当他的情妇?”迪之问她。

  “这样你会快乐吗?”我问光蕙。

  光蕙点头:“我一直渴望嫁给一个爱我而又令我生活得很好的男人,他唯一做不到的,只是不能跟我结婚。”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老了,他回到太太身边,你便一无所有。”我说。

  “你现在不也是一无所有吗?至少我和我爱的人一起。”

  星期天,我们替光蕙搬屋,她的新房子在跑马地,她终于可以搬去跑马地了,虽然不是嫁去,倒也和嫁去差不多。房子有八百多尺,装修得很女性化,听说上手住客也是一个单身女子。单位内有一个小阳台,比林方文家那个阳台大,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一群年青男子在马场草地上踢足球。

  “那个穿绿色球衣的很英俊啊。”迪之说。

  “你又在看男人?”光蕙走出阳台看热闹,“你已经有田宏了,他不是运动健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