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7页)

在莱阳,当时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说莱阳,道莱阳

莱阳到处真凄凉

我问老乡为哪桩

只恨那赵保原把良心丧

祸国殃民喝人血

逼百姓走绝路上

爹娘儿女死路旁

说莱阳,道莱阳

鬼子来了更遭殃

赵保原投降小东洋

作威作福更猖狂

苦只苦坏老百姓

哪日才能见太阳

莱阳沦陷以后,纪铁功就领着星梅离开家乡,参加了八路军。

星梅在军队里待了一年多,和战士一样同敌人厮杀拼打,后来因工作需要,被调到地方上来了。

“现时他在哪呢?”母亲关切地问。

“他,在咱们兵工厂里。住在昆嵛山里头。”

“家里的人呢?”

“不会好了,两三年没听到信息了。”

母亲没料到星梅这个乐呵呵的姑娘也有一肚子苦水,心想:“共产党里的人就是好,两口子都在外面革命,不在一块,又丢下家,真不容易呀!而我呢?倒老担心着自己的孩子。咳,谁的爹妈不想自己的孩子?谁不知道自家的炕头热呢?可要都守在家里谁出来打鬼子……唉!这些人都是好样的!我那德强一准也没把我放在心上,整天只顾忙着打仗的事了。娟子……”一想到娟子,母亲又看看星梅,觉得她们两个差不多,像姐妹俩似的。她笑着问:

“梅子,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啦,大娘。”

“啊,比娟子还大两岁,长的可差不多。”母亲疼爱地拉着她的手,“梅子,你也好成亲啦,打算多会呢?”

星梅羞红了脸,她心里出现了纪铁功的影子,浑身更是热烘烘的,那脸儿越发像朝霞似的鲜艳。她不好意思地说:

“大娘,我们还都年轻,再过两年也行。打鬼子要紧呀!”她又理理头发说:“大娘,秀娟有‘对象’没有?”

“没哩。就是有,她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咳,现如今不兴爹妈做主了,我也不愿多管。但愿她找个好人,做妈的就放心啦!”

“大娘,我看她和姜教导员就是正好的一对。你看呢?”

“呀,叫我怎么说好呢?永泉,敢情好,真是个好人!娟子还不就是他教出来的?可人家的心也难说呀!”母亲心里很早就这样想了。她所指的好人,就是他。但她可也真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哈,大娘!这不用你操心,我给他们当媒人吧!嘿,其实不用人介绍他们也早心热啦!我看哪,秀娟什么都好,就是大闺女气太重了。哈哈,太忸怩害臊了。大娘,同意不同意我对你那好闺女的批评呀!哈哈……”星梅笑得太厉害,流出了泪水,趴在母亲怀里。这使母亲觉得她和个孩子一样天真可爱。她兴奋地说:

“那,那才好呢!你呀,真是个好闺女,自己的事不着急,倒来操心别人的啦!娟子有上你这个好姐姐,别说说她几句,你就是打她几下,大娘也跟着说该打呀!”

母亲慈爱地抱着星梅那由于激动兴奋而颤动的肩膀和胸脯,抚摸着她的柔发。星梅像真躺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带娇性地忸怩起来。在几年来炮火震荡苦难重重的生活里,她那忘记母爱的女孩子的心,现在被母爱的暖流层层包炙着,又复活了!

忽然,秀子从山底下急急忙忙地跑上来。她那嫩脸蛋儿涨得透红,急促地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和星梅骤然感到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了。母亲忙问:

“什么事?快说呀!”

“哎呀……可累死我啦!妈,妈!我哥哥……”

“他怎么啦?!”母亲浑身一震。

“他,他回来啦!”


[1] 小先生——由上学的儿童来当,负责教失学儿童和妇女学习的,有时也读报纸、做宣传工作。相当于宣传员。

[2] 小白包袱——因当时做地方工作的干部大都用白包袱皮包着用品,走哪都随身带着。故此群众常以此来判断他们是干部。

[3] 良民证——敌人发给其占领区的人们的身份证明。

[4] 米什米什——日语,吃吧吃吧的意思。

[5] 桲萝——一种丛生的落叶灌木,这一带山上以生它和针松为主。性质和柞树相似,但不能长成树木,只当柴烧,柞蚕就是吃它的叶子的。

[6] 西——系指同本地讲话不同的口音。因此地以东口音都相似,而向西就有差异,故有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