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脉脉不得语(第5/5页)

小铃医牢记娘亲教诲,努力挣钱,总算在棚户区租了一间小黑屋。这天入夜,老母亲躺在床上,小铃医坐在门口,翻看一本破旧的《黄帝内经》和一沓药方。

老母亲问:“那几张药方天天翻,翻出名堂了?”小铃医道:“您不是说我爹讲过嘛,看不懂不怕,先背下来,等背熟了,自然就懂了。”

小黑屋没有窗户,闷热难耐。小铃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秋老虎真够劲儿啊,娘,我给您扇扇风。”老母亲说:“孩子,等咱娘儿俩有个带窗的房子就好了,南北通风,透亮。”

小铃医跪在老母亲近前说:“娘,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住上带窗的房子。”

老母亲说:“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小铃医站起身给老母亲扇风。

老母亲看着儿子说:“要不咱们还是回山东老家吧。”小铃医摇头说:“我不回去,既然来了,不管深浅都得踩出脚印来,要不我得憋屈一辈子。我不能像我爹那样做一辈子铃医,一辈子受人欺辱!娘,等我赚了大钱,我一定买个三进的大院子,您住正房,我住东厢房,再雇几个老妈子照看您,咱们天天吃肉包子,一天三顿,就吃全是肉蛋蛋的包子,那种一咬一嘴油的。”老母亲点着头,笑得很开心。

小铃医继续做着发财梦:“我再把您的腿病治好了,然后好好给您调理,让您活到九十九岁,不行,是活到一百九十九岁。”老母笑着说:“那不成老妖精了!孩子,娘啥也不求,只求你能安安稳稳的,到时候娶个好媳妇,生一群大胖小子大胖闺女,娘和你爹就知足了……”小铃医点头说:“事还真不少,等我琢磨琢磨。”

入夜,月光笼罩着庭院。两女孩子已经睡下了。翁父和儿子坐在院中聊天。

翁父看着正在收拾厨房的葆秀问:“你和她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不用跟我打马虎眼,到底成不成?”翁泉海仰头望天,好一阵子才说:“爸,孩子她妈虽然走了七年了,但我心里还是记挂着她,忘不了,放不下,所以……还是算了吧。”

翁父心平气和地劝说:“泉海,我都答应人家了,把话也说满了抡圆了,人家听完我的话,眼睛都闭上了!眼下你一句话就给我撅回来,让你爸我怎么办?怎么跟葆秀他爸交代?再说葆秀确实是好姑娘,你这个家也需要个女人啊!”翁泉海以商量的口吻道:“爸呀,婚姻是大事,不能强求啊!葆秀年轻,找什么样的人不行,您说是不?”

翁父语中带硬道:“是的,她要是能看上旁人,我还跟你费哪门子劲!一句话,她就看好你了,人也来了,不走了!”他说完站起身走进厨房,对正忙着收拾碗筷的葆秀说:“孩子,我都跟泉海说清楚了,他乐意。只是他刚来上海不久,腿脚还没踢蹬开,所以你俩的事得先等等,待日子安稳下来就赶紧完婚。”

第二天一早,翁父对葆秀说:“孩子,我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该回去了。现在就走。你帮我照看好泉海,照看好两个孩子……”葆秀说:“伯父,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您尽管放心吧。”

老父亲不管不顾,固执地对翁泉海和葆秀的婚事要一锤定音。他一个人回老家,也不和翁泉海打招呼,这明明是对儿子有气。翁泉海觉得,为自己的事惹老人家生气,很是内疚。心中一直闷闷不乐。

而这几天葆秀真正当起了女主人。她到翁泉海的卧室,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包括短内裤,都收起来要去洗。

翁泉海望着葆秀说:“我的衣服自己洗就行。这几年我都习惯了,会洗,不用麻烦你。”葆秀笑着说:“一家人怎么说这话?你会洗是你的事,这不有我了吗?从今往后,你主外,我主内,你忙你的诊所,家里的事全归我管,用不着你伸手,这是规矩。”

翁泉海真是烦恼极了。由于受秦仲山死亡案子的影响,翁泉海诊所冷清了,很少有人光顾,即使有人来了,知道看病的大夫是翁泉海,也转身就走。翁泉海整天枯坐在诊室里,冷冷清清,无事可干,难免心烦意乱。因此,他想暂时出去清静清静,散散心。这天早饭后,翁泉海简单收拾了行装告诉葆秀,他要出去走走,可能需要一段日子才能回来。葆秀说:“好吧,不用着急回来,家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吧!”

翁泉海知道,宁波妙高台是一个游览散心的好去处。妙高台又名妙高峰、天柱峰,它背靠大山,中间凸起,东西南三面均是峭壁,云雾四合,周边古树茂密,翠竹蔽日,松涛盈耳,近峦远岗,仪态万千,美如仙境。宋代楼钥《妙高峰》诗云:“一峰高出白云端,俯瞰东南千万山。试向岗头转圆石,不知何日到人间。”据说苏东坡曾在妙高台赏月。传说“梁红玉击鼓战金山”的故事也发生在妙高台。

翁泉海独自一人来到妙高台,正在欣赏美景,领略大自然的瑰丽,突然,雷声隆隆,瞬间倾盆大雨落下来。翁泉海在丛林中小跑着,实在跑不动了,就喘息着站住,朝周围张望,辨别着方向。然而,大雨下个不停,丛林中云遮雾罩,翁泉海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干脆站在一棵大树下不动。他浑身都湿透了,阴风吹过,禁不住瑟瑟发抖。

忽然,一个斗笠遮在翁泉海头上,他回头看,一个身披蓑衣的人正为他擎着斗笠。那人笑着:“迷路了?我姓沙,叫我老沙头吧。走,跟着我。”老沙头把翁泉海领出丛林,又热情地陪他来到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