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医者仁心

翁泉海经大雨淋过,发烧了,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老沙头端着一碗汤走进来让翁泉海喝,他伸手摸翁泉海的额头,说要去请大夫。翁泉海告诉他,自己就是大夫,眼下只不过受点凉而已,喝点红糖葱须姜汤就行。

老沙头赶紧去煎红糖葱须姜汤,煎好了端给翁泉海喝。翁泉海喝急了,突然咳嗽起来,汤喷在衣襟上。老沙头急忙伸手擦翁泉海衣襟上的汤渍。翁泉海看出来老沙头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觉得应该找机会报答他。

过了两天,翁泉海的身体已无大碍。他准备回去,就告诉老沙头,家里的事情他挺挂念,想回去吧,身体尚未痊愈,他希望老沙头辛苦陪他一趟,好事做到底。老沙头很爽快地答应了。

老沙头一路上悉心照料着翁泉海回到上海,一进家门,翁泉海推开搀着他的老沙头笑道:“到家了,小戏收场了。”老沙头这才明白:“原来你的病好了!”翁泉海请老沙头进堂屋:“不施小计,你也不跟我来啊!”“先生,你既然到家,我就可以走了。”老沙头说着扭身要走。

翁泉海忙拉住老沙头:“这怎么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得好好感谢你!”

老沙头微笑道:“谁赶上这事,都得伸把手,不必客气,我走了。”翁泉海急了:“不行,不行,你绝对不能走!”说着硬是把老沙头拽进屋里,按坐在椅子上。

翁泉海刚要去泡茶,葆秀立即去泡了茶端过来。翁泉海说:“葆秀,我出门病倒,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得弄点好的答谢。”葆秀大大方方地笑着:“放心吧,四盘大菜,八盘小菜,来个四平八稳。”

老沙头笑对翁泉海:“要不我弄一盘菜,怎么样?”翁泉海摆手道:“那怎么行,哪有客人伸手的?”

老沙头说:“要是把我当客人,我抬腿就走。”葆秀满脸春色道:“老话说得好,进了门就不是外人。翁大哥,既然老沙大哥想露一手,咱们就尝尝他的手艺。”

老沙头进厨房炖菜。翁泉海站在一旁看着问:“老沙,你这做的是什么菜啊?”老沙头双手不停道:“五花肉炖粉条,东北菜。”

老沙头做的五花肉炖粉条的确好吃,两女孩子边吃边夸赞。葆秀也说老沙大哥的厨艺精湛,有机会得学学。

当晚,翁泉海和老沙头坐在院中闲聊。老沙头问翁泉海,在上海忙诊所的事,怎么有闲心去妙高台游玩?翁泉海毫不隐瞒,尽把实情相告。

第二天早饭后,老沙头一心要走,翁泉海无论怎么说都留不住,只好送老沙头到门外。葆秀站在一旁。老沙头说:“翁先生,我昨晚想了想,诊病不要钱,算是一条出路,也是积德啊!”翁泉海笑而不语。

老沙头在门外站住,拱手道:“翁先生,多谢款待。”翁泉海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得谢你啊!五花肉炖粉条真香,我没吃够,你还得再来。”老沙头笑道:“吃够了就来不了了,所以不能总来。”

受那场官司的影响,赵闵堂的诊所也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这天,赵闵堂闲坐在诊室实在无聊,就走出来散心。他发现不远处的一家包子铺外排着长队,就走过去问一个排队的男人:“先生,这包子铺的包子好吃?”那人说:“头回买,谁知道呢。说是一天就卖一百屉,尝尝呗。”

赵闵堂忽然有了灵感,立即来个依葫芦画瓢。他写了一张告示,说是本诊所每日挂号限量二十个,让徒弟小龙把告示贴在门外。但还是没人上门。他改成每日限量十五个号,门前仍是冷落。限量改为十个号,十全十美啊,情况照旧。赵闵堂咬牙把每日限量改成五个号。

一个中年女人走到门前问:“每天就挂五个号?”小龙忙笑脸相迎:“对呀,找赵大夫看病的人太多,所以每天只能看五个号。不多了,要看得赶紧。”

女人进诊所请赵闵堂切脉。她问:“大夫,我是今天第几个号啊?”赵闵堂专注切脉:“第四个。我忙得脚打后脑勺,刚想歇一会儿,你就来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女人进来请赵闵堂切脉。她说:“听说一天只挂五个号,我赶紧跑来了。”赵闵堂头也不抬:“没办法,全是找我出诊的,一去就没时间回来了。”女人问:“我这是第几个号了?”赵闵堂答:“第三个。”

女人立即抽回手:“刚才我姐来了,她说她是第四个,我怎么是第三个了?我说大夫,你是骗人吧?我看你就是靠限号的把戏来招揽病人!心术不正,你这种大夫我可信不着!”

女人走了。赵闵堂赶紧让小龙把告示揭了。

赵闵堂正为自己诊所不景气的事犯愁,听说翁泉海诊所患者多得房门都快挤破了!怎么回事呢?原来是看病倒搭诊费,这便宜谁不占!赵闵堂十分不满,就跑到吴雪初那里说:“雪初兄,他姓翁的如此扰乱行规,有悖医德,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吴雪初不感兴趣,认为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赵闵堂的妻子不干:“因为那官司,咱的诊所一直不景气,都是那个姓翁的闹的,眼下,他又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骑脖子上拉屎,这事不能完!”她要出头露脸,替丈夫出口恶气!

赵闵堂的妻子来到翁泉海诊所,看着翁泉海:“请问你是翁大夫吗?”翁泉海点头。赵妻冷笑:“看来没进错门,翁大夫,看病不要钱,还倒贴诊费,您真是菩萨转世啊!”

翁泉海奇怪地问:“谁说看病不要钱?”赵妻怪笑:“那门外不是有人给诊费吗?翁大夫,请问抓药花钱吗?”翁泉海皱眉:“当然谁用花谁的钱。”

赵妻捏着嗓子喊:“全是假的,我还以为碰上了真菩萨,原来是个满嘴溜滑的猪八戒,我呸!”她扭着屁股走了。

中午,翁泉海来到厨房,问正在炒菜的葆秀:“那些人都是你找来的吧?你怎么能这样做呢?这是歪门邪道!是欺骗!是心术不正!有辱我孟河医名!”

葆秀不吭声,把菜倒进盘子里,端盘子走到正房堂屋门外。翁泉海拦住葆秀质问:“你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这样做?”

葆秀看着翁泉海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做,可看诊所里连个外来的脚印儿都没有,怕你心里难受。那天老沙大哥临走不是说过嘛,‘诊病不要钱,算是一条出路,也是积德’。我就这么做了。”翁泉海生气道:“你这样做,我更难受!你回孟河吧,孩子我自己能照看。”

葆秀欲绕开翁泉海,翁泉海一挥手,失手把盘子打落在地,两人都愣住了。晓嵘和晓杰听见动静跑了过来,晓嵘喊:“爸,您怎么了?秀姨忙里忙外,还给我们做好吃的,对我们可好了,您别气她!”晓杰尖着嗓子:“我们都喜欢秀姨,您别欺负她!”葆秀忙说:“没事,没事,菜我再去炒。”她从地上捡起盘子走进厨房切菜,随着切菜声,豆大的眼泪滴落下来。翁泉海不吭气,板着脸走进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