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医者仁心(第3/5页)

老母亲点着头,眼泪流淌下来。

为了不让老娘伤心,小铃医决心要拜师。

他要拜的第一位是中医魏三味,可魏三味不收。小铃医往门里挤,一个膀子在门里,一个膀子在门外。魏三味说:“小伙子,我不收铃医,收了有辱门风。”

小铃医争辩道:“李时珍的祖父就是铃医,他祖父有辱门风了吗?康熙年间的林含铃就是铃医出身,他开了‘长安堂’药材铺,按师传秘方精心炮制了‘眼药散’和‘食积伤脾散’,疗效甚佳,广为流传。他不但没有辱没门风,还给师父脸上贴金了呢。”魏三味说:“你懂得不少,但不可同日而语。”

小铃医接着说:“《苏沈良方》里曾记载,大文人欧阳修得病,久治不愈,他夫人说铃医有药,三文一帖,疗效好。欧阳修不信。后来他夫人偷偷给他吃了铃医的药,把欧阳修的病治好了!”魏三味笑道:“久远之事,谁知道真假。”

小铃医继续说:“《夷坚丙志》的韩太尉一文中也提到,韩太尉得病,御医诊后说治不了。正巧铃医路过,用针灸之法,救了他的命!”魏三味摇头:“小说而已,有编造欺人之嫌。”

小铃医仍不死心:“先生,如果您能收我为徒,待我学成本事,一定报答您的大恩!”魏三味厉声道:“你要是再纠缠下去,我可要叫警察了!”

小铃医无奈地收回身子,门关上了。

小铃医要拜的第二位是中医霍春亭。霍春亭走着,小铃医跟在一旁。

霍春亭问:“你学过医吗?”小铃医答:“岂止是学过,我这就给您来一段。”

霍春亭上了黄包车:“有空你去我诊所找我吧,环浦路76号。”黄包车跑着,小铃医跟黄包车跑着说:“我现在就有空。”

霍春亭坐在黄包车上问:“脉何以知气血脏腑之诊也?”(出自《伤寒杂病论》)小铃医跑着答:“脉乃气血先见,气血有盛衰,脏腑有偏胜。气血俱盛,脉阴阳俱盛;气血俱衰,脉阴阳俱衰。气独盛者,则脉强;血独盛者,则脉滑;气偏衰者,则脉微;血偏衰者,则脉涩;气血和者,则脉缓;气血平者,则脉平;气血乱者,则脉乱;气血脱者,则脉绝;阳迫气血,则脉数;阴阻气血,则脉迟……”

霍春亭再问:“上工治未病,何也?”(出自《金匮要略》)小铃医跑着答:“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四季脾旺不受邪,即勿补之。中工不晓相传,见肝之病,不解实脾,惟治肝也……”“那阴阳呢?”(出自《内经·素问》)“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故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化气,阴成形……”

霍春亭喊:“可以了。”小铃医说:“先生,我还能背,您慢慢听。算了,干脆我给您拉车吧。”他拦住黄包车,抓起车把拉着朝前跑。车夫追赶着喊:“你赶紧停下,这是我的活儿!”小铃医说:“我替你把腿跑了,钱算你的,上哪儿找这便宜买卖去,你就偷着乐吧,前面带路!”

车夫跑到前面带路。小铃医拉车跑着背诵《内经·灵枢》:“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德流气薄而生者也。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

霍春亭问:“你不渴吗?”小铃医答:“不渴。”“不累吗?”“不累。”“会诊病吗?”“会一点儿。”

霍春亭说:“会一点儿不行,所以说明朝大学问家王守仁提出的‘知行合一’是大道理,只知不行,抬不起腿来;行而不知,腿是抬起来了,可稍不留神,就会崴了脚脖子。”小铃医说:“您说得太对了,我现在就怕崴脚脖子。”

到诊所了,小铃医停住黄包车。霍春亭下车交了车费。

一个患者赶过来,他鼻孔用棉花塞着:“霍大夫,我吃了您的药,这鼻子又出血了,止不住啊!”“屋里说话。”霍春亭说着打开诊所门。

小铃医说:“止鼻血简单,把头发烧成灰,吹鼻中即可止血。”

患者问:“此方好用?”小铃医说:“头发灰也叫血余炭,好用极了。”

霍春亭和患者走进诊所。小铃医也要跟着进诊所,霍春亭关上诊所门说:“你懂得太多了,我教不了你!”

接连遭遇挫折,小铃医有些失魂落魄。他垂头丧气地回到租住屋里,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老母亲问:“儿子,你明白为什么人家不收你为徒吗?”小铃医摇头说:“心眼小呗。娘,是不是您儿子我的学问太大了点啊?”

老母亲教训道:“呸,你学问大怎么没开诊所,没坐堂行医呢?孩子,拜师不但得诚心,得厚道,还要少言寡语,多听多看!”小铃医点头说:“娘,我记住了。”

小铃医要拜的第三位是中医陆瘦竹。

陆瘦竹问:“为什么学医啊?”小铃医说:“喜欢。”“将来有什么打算呢?”“有口饭吃就行。”

陆瘦竹说:“小伙子,我陆瘦竹从不轻易收徒,你要实在想混口饭吃,那就在这干点杂活吧。”小铃医点头:“只要能填饱肚子,让我干啥都行。”

陆瘦竹笑道:“我看你挺老实的,是个憨厚人,这样,你先帮我三姨太带带孩子吧。不愿意干可以走,不留。我把话讲在前头,干活没工钱,干好了有赏钱,明白吗?”小铃医忙说:“我愿意!我明白!”

那三姨太够难伺候的,她要小铃医倒尿壶!小铃医说:“三姨太,先生没说让我给你倒尿壶啊!”三姨太瞪眼说:“你是来伺候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干别的行,尿壶我不管。”“你敢顶嘴,晌午饭别吃了!”“我都干半天活了,凭什么不给我饭吃?”“我说不给吃就不给!”

小孩子哭了,三姨太跑到床前抱起孩子哄着。她让小铃医趴地上给小孩骑一会儿。小铃医摇头说:“先生说让我干杂活,没说让我给孩子当马骑。”三姨太喊:“好,晚饭也别吃了,赏钱也没了!”小铃医只好趴在地上。三姨太把小孩放在小铃医背上。小孩嘎嘎笑着。三姨太朝小铃医屁股踢了一脚喊:“驾!”小铃医猛地站起身,小孩摔在地上。三姨太赶紧抱起孩子放在床上,倒拿着鸡毛掸子,抽打小铃医。小铃医挨了几下,就跑到陆瘦竹面前诉苦。

陆瘦竹问:“你为什么不听三姨太的话?你把道理给我摆明白了,我不但不责罚你,还给你赏钱。”小铃医理直气壮地说:“先生,我老母亲重病在身,不能行走,她每天爬着自己倒尿壶,我欲伸手,老母亲都会呵斥。我小时候,我爹给我当马骑,我很高兴,骑着我爹满院跑,夜里听到我爹的呻吟声,后来老母亲告诉我,说我爹因胃下垂而疼痛难忍。先生,能给人当马骑的,唯有老父;能给人倒尿壶的,唯有老母亲。我老父、老母亲没享受到的,我不能施与旁人,请先生见谅!”小铃医盯着陆瘦竹继续说,“三姨太说不给当马骑,就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赏钱。我没有饭吃,我娘就没有饭吃,我没有赏钱,我娘就会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