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妙手回春(第4/5页)

老婆不满意了:“诊费不要,煎药钱不要,药钱还算个半价,这样下去,日子还咋过啊?”赵闵堂站在鸟笼子前逗着鸟说:“我也不是对每个病人都这样,你吵吵什么!他背着娘来,破衣烂衫,一看就是苦命人,算了吧,穷富不差这点。”

老婆说:“儿子来信说钱快花光了,要钱呢。咱儿子留洋,单枪匹马,又人生地不熟,得吃多少苦啊,花点钱算什么!”赵闵堂随意应着:“是啊,花点钱是不算什么,你拿吧。”

老婆喊起来:“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我是女人,我拿什么?要拿,也是你这个当老子的拿!男人赚不到钱,推到女人身上,算什么本事!当年你迎娶我的时候,怎么跟我爸妈说的?我记得清楚,让我穿金戴银、好吃好喝暖和一辈子!”

赵闵堂回嘴道:“你金首饰还少吗?你那衣柜里的衣服都快把衣柜挤破了,再说你看你吃得那身架,快赶上我俩了!”老婆一听这话,眼睛往上一翻就要倒地。赵闵堂一把搀住老婆,好言好语哄着:“又来了,夫人,你听我说,诊所不景气,那是暂时的,我赵闵堂在上海滩也有一号,等踩上好时气就能翻身。”

老婆这才屁股一扭,食指一戳赵闵堂脑门子:“我就等你的好时气了!”

翁泉海诊所外患者们排着长队。泉子站在队旁,拿着一位患者的药方念叨着:“清炙草五分,银柴胡一钱五分,广陈皮一钱,全当归三钱,怀牛膝……”患者问:“你前前后后念好几遍了,干什么呢?”泉子说:“我看这方子开得怎么样。”“毛病!”患者一把夺过药方走了。

夕阳西下,诊所要关门了。泉子坐在门外的石墩上啃着饼子。翁泉海扫了泉子一眼,走进诊所拿来一杯水,递给泉子。泉子起身望着翁泉海,使劲把干粮咽了下去。

翁泉海问:“小伙子,我这已经关门了,你怎么还不走啊?”泉子嗫嚅着说:“先生,我想跟您学医,但是我知道您是名医,门槛高着呢,我迈不进去。门里进不去,我在门外待着心也踏实。还有,先生,我……我还想看看大家都得了什么病,再看您给开了什么方子。”

翁泉海点头:“看来你是个诚实人,那你问清楚了吗?”泉子苦笑:“他们大都藏着掖着,不肯跟我讲。”翁泉海说:“傻孩子,病是隐晦的事,人家怎么能随便跟你讲呢!回家吧。”

翁泉海忙到很晚,直到俩女孩子都睡了,他才有空吃饭。葆秀早做好饭菜等着,见翁泉海来到饭桌旁,就忙着给他盛饭,翁泉海要自己盛。翁泉海的手和葆秀的手都抓着碗,二人扯来扯去。葆秀笑着:“不就是盛碗饭嘛,抢什么啊!”翁泉海松开手坐下,葆秀盛好饭,把碗筷放到翁泉海面前。

翁泉海问:“你不再吃点?”葆秀说:“我都吃过了,你赶紧吃吧。先喝汤,后吃饭。诊所太忙了,《黄帝内经》说‘久坐伤肉’,你每天老那么坐着,得多活动活动。”

翁泉海喝着汤:“你懂得还不少。”葆秀抿嘴笑:“没你懂得多。不过‘五劳所伤’还是知道的,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嘛。”

翁泉海岔开话题:“对了,也不知道老沙哪儿去了,一晃走了有段日子。他那东北菜做得不错,五花肉炖粉条,真香。”葆秀问:“怎么,我做的菜不好吃?”

翁泉海忙说:“你别多心,我没说你做的不好吃,是老沙做的挺好吃。”

葆秀回嘴:“那就是说我做的不好吃了呗,这就叫远的香近的臭。”翁泉海敷衍道:“近的不臭,都香。你不用等我了,去睡吧,碗筷我自己能刷。”

可是,葆秀就是不走,坐在旁边看翁泉海吃饭。翁泉海吃过饭,要收拾碗筷盘子去洗,葆秀争着要洗。葆秀伸手夺,翁泉海躲闪着。葆秀说:“你能不能给我?非把孩子吵醒吗?”翁泉海只好把碗筷和盘子递给葆秀。

这天,翁泉海正在坐诊,老沙头从外走进来,笑着坐在翁泉海面前伸出手。翁泉海笑而不言,低头给老沙头切脉,他看过舌头才说:“脉沉涩,舌边尖红,边有瘀点瘀斑,这是气滞胸胁,膈下瘀阻的症状,你有胸肋骨损伤,宜当行气止痛,开胸利膈,服用柴胡疏肝散加膈下逐瘀汤可愈。”

老沙头一本正经地问:“诊费多少,药费多少?”翁泉海戏说:“给我来一锅五花肉炖粉条,诊费和药费就都免了。”二人哈哈大笑。

老沙头在厨房炖肉。翁泉海走进来说:“真香啊!”老沙头说:“肉熟了,粉条还没烂,得再等一会儿。”翁泉海掀开锅盖,夹起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烫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老沙啊,你这肉炖得好,我就是吃一辈子也吃不够。”

老沙头笑:“那我没事就来给你炖肉吃。”

翁泉海看着老沙头:“说正经的,老沙,你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找我诊病吗?”老沙头说:“对,胸口难受,想找你给看看。”“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吗?”“没别的事了。”

翁泉海笑道:“好,太好了!这样,你就在我这住下得了。有吃有喝,想住多久住多久。”老沙头说:“翁大夫,这太麻烦你了。”

翁泉海爽朗地笑着:“这有什么麻烦的!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不就是多张嘴嘛。再说了,你上回走得急,咱老哥俩没聊够。老沙,你可是自己把自己的后路封死,找不到口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还有,治你这病,用的是秘方,秘方懂吗?拿不走啊!所以,你要想治好病,就得留在我这儿,死心吧。”

桌上摆着五花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等几盘东北菜。翁泉海、翁晓嵘、翁晓杰坐在桌前。翁泉海请老沙头坐在他身边,老沙头谦让道:“翁大夫,你们吃吧,我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就行,我不能上桌。我上回来是客人,能上桌;这回来,是有求于你,所以不能上桌。”翁泉海生气道:“这是什么道理?你不上桌,我就不吃了!”

老沙头实心实意地说:“翁大夫,真的,这是我祖上的规矩,我得守规矩,请你见谅。你们尽管吃你们的,别管我,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他走到厨房去了。翁泉海无奈地摇摇头。

入夜,老沙头坐在院里抽着烟袋锅。翁泉海端着一碗药过来让老沙头喝。老沙头喝完后说:“翁大夫,谢谢你。”翁泉海说:“老沙呀,你能不能别叫我翁大夫?我比你大,你叫我大哥。在家里,咱们就是兄弟,不要客气。”老沙头爽快地喊:“好,大哥。”

翁泉海笑了:“嗯,听着舒服多了。老沙,你一个人,无家无业,四处漂泊,要是不嫌弃,病好了就留我这吧。”老沙头说:“大哥,那就太麻烦你了。”“还是那句话,多一张嘴而已,我养得起。”“我有胳膊有腿,不用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