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战”西洋参(第2/5页)

“还有比这事更大的事吗?那你说的肯定是小事了,小事就不用找我商量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葆秀颤声说完,径直朝前走去。她边走边高声喊着:“风凉啊!真风凉啊!”

回到家里,葆秀独自一个人在堂屋喝酒,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干脆抱起酒坛喝起来。酒喝完了,葆秀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一头扑倒在床上,低声哭起来……

早晨,晓嵘和晓杰发现妈妈不见了,就大喊大叫起来。老沙头劝姐妹俩先上学去,等放学回来再说。

晓嵘说:“老沙叔,我妈无缘无故地走了,我哪有心思上学?我妈为什么走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晓杰说:“我爸连门都不敢开,肯定是他欺负我妈,把我妈气走了!姐,你让开,我撞进去!”

老沙头忙阻拦说:“你俩别闹了,哪有自家人撞自家门的。”

晓杰把老沙头推到一旁。晓嵘后退几步,然后朝门撞去,门开了,她撞在翁泉海身上。

翁泉海冷着脸问:“你们要干什么,想把家拆了吗?都给我上学去!”晓嵘质问:“爸,我妈为什么不吭气走了?”

翁泉海说:“她临时有事,回老家了。”晓杰喊着:“您胡说!我妈怎么会不跟我俩说一声就走呢?肯定是您把她气走了!”晓嵘又问:“爸,我妈到底怎么了?您是不是欺负她了?”

翁泉海说:“大人的事,孩子少管。”晓嵘不依不饶地说:“这是我妈的事,我还不能管不能问了吗?”

翁泉海挥着手说:“你俩快上学去,有话等放学回来再说。”

晓杰望着翁泉海,眼泪涌出来:“爸,我就这一个妈了,我要找我妈……”晓嵘搂着妹妹,已是泪流满面。

翁泉海望着俩闺女,心里也觉得酸楚,颤声道:“晓嵘、晓杰,爸答应你们,一定把你妈找回来。”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秋末。

上海的中药市场上出现了大批进口洋参,想以价格优势压倒中华人参。一些药商议论此事,十分忧虑,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丛万春认为,得找有名望并且支持中华参的人,他振臂一呼,然后大家跟着响应,集体为中华参说话,等把声势造起来,这事就好办了。

有人提出,推翻废止中医案的时候,就是翁泉海出头,先把声势造足了,然后派几个代表去南京请愿,最后到底把那个议决案推翻了。那么大的山都推倒,洋参这小山头又算得了什么!最好请翁泉海出头。

提起找翁泉海,丛万春低头不语。但是,几个药商都觉得丛万春路子最广,希望他先去拜访翁泉海,如果翁泉海答应,这事就好办了。

丛万春想起矿场上的旧事,怕翁泉海记仇,连忙推辞。但是,不管怎么推辞,几个药商一定要让他想办法。他知道范长友和翁泉海交情不错,就请范长友找翁泉海,试探一下他的意思。于是,范长友就拉上段世林请翁泉海在饭店小聚。

范长友说:“泉海啊,段老板托我请你多少回了,可就是插不上空。”段世林说:“翁大夫,不管我请了多少回,您到底是来了,今天高兴啊,来,咱们以水代酒。翁大夫,您劝我戒酒,又治好了我的病,我感谢您,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好兄弟,有事您只管招呼。”

范长友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叹口气说:“这上海滩快成洋货的天下了,我们自家的东西越来越不好做。听说最近洋参想靠压价挤倒咱们中华参,野心昭昭,实在太气人。泉海啊,这事你怎么看?”翁泉海说:“我当然支持咱们中华参了。我是大夫,用药就用咱们中华参。”

范长友就势跟上道:“泉海啊,你可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人物,你要是能为中华参说句话,中华参可就有靠山了,有了靠山,腿脚就稳当,倒不了啊。”

翁泉海摇头:“长友,你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范长友笑道:“你要没本事,谁还敢说有?泉海啊,你只要招呼一声,大家的心就拢在一块儿了,你再帮着出出主意,大家一块使劲儿,还怕那些洋商?”

翁泉海问:“长友,你也不是做中华参生意的,怎么惦记起这事来了?”

范长友慷慨陈词道:“不惦记不行啊,真要是洋参挤倒咱们中华参,洋商们就更嚣张了,往后咱们本地的买卖商户,免不了都得受他们欺压。泉海,中华参是药材,你是行医的,医药不分家,你就眼看着中华参被洋参挤倒?”

翁泉海摆手说:“生意事我是外行,这事我实在无能为力。”

范长友回复丛万春,说已经找翁泉海试探过了,他无意参与此事,他要是不想干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动。

丛万春说:“我知道你俩交情深厚,您就再去劝说劝说,万一他盛情难却,答应了呢!”范长友摇头说:“我就是再劝,他也不会答应,要是逼急了,弄不好我俩这朋友都没法做了。”

丛万春进一步试探着说:“范老板,只要翁大夫能出面,酬金不是问题,您只管提,我决无二话。”范长友正色道:“看来您真不清楚翁泉海是什么人,我要是把酬金拿过去,他非跟我翻脸不可。算了,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这天,翁泉海又来到雅居茶楼给岳小婉辅导《黄帝内经》。

岳小婉说:“《黄帝内经》讲,‘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这是什么意思呢?”

翁泉海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高明的大夫不是等到病已经发生再去诊治,而是在病发生之前诊治,如同不等到乱事已经发生再去治理,而是在它发生之前治理。已经病了,再去治疗,已经出了乱事,再去治理,就如同渴了才想到去挖井,战乱发生了再去制造兵器,那不是太晚了吗?”

岳小婉称赞道:“我记得有一回在酒桌上,有个商人叫段世林,你说他病了,他还不信,等后来他就真的病了。翁大哥,你就是书里面说的圣人。”

翁泉海忙摆手说:“不敢当。医道高深,由博而简,由杂而精,由繁而专,勤于一艺,临床参悟一辈子,都未必能达于上工圣手。等我尚有一口气之时,问老祖宗一句话,我一辈子摸打滚爬,是否摸到中医的门槛了?如果老祖宗说摸到了,那我这口气就能出得酣畅淋漓了。还有疑问吗?”

岳小婉岔开道:“翁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孟河呢?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其实嫂子那人挺好的,屋里屋外都是过日子的好手,如果能过下去,你们还是过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