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战”西洋参(第4/5页)

药商们一起商议对策。几个人觉得,三成的价出力赔钱,不能再干。

丛万春打气道:“当初咱们决定保中华参的时候,不都已经说清楚了吗?本来就是有可能赔钱的买卖,你们不也都答应要撑到底吗?翁泉海也说了,只要咱们能抻住,即使先赔了,后面也能赚回来。”

有人提出,赚回来是后话,我们就算把价钱压到三成,洋参要是压到二成,难道我们还能一成价卖吗?

丛万春认为洋参不可能把价压到二成,真那样得赔死。有人担心,洋商要是决心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办?还有人对翁泉海出言不逊,认为他张嘴闭嘴说得轻巧,到头来出血的是药商。

丛万春考虑再三说:“各位兄弟,咱们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应该再抻一把,就把价压到三成,万一洋商们受不了,咱们可就大获全胜,千山万水,可能就差这一步了!”

有几个药商要打退堂鼓,说“小家小业的,着实不抗折腾”,说“资金着实周转不开”等等。

丛万春十分生气,一股热血上涌,他大声说:“不用讲了,我都明白,还有谁想退出去?谁想在此时退出去,我丛万春绝不阻拦。我丛万春是商人不假,唯利是图,以赚钱为根本,不赚钱的买卖我不干。可眼前这事,已经不仅仅是买卖事了,正如翁泉海所说,这是一口气的事!人活一口气,没气了还怎么活?我今天把话放这儿,我肯定跟洋商们斗到底,就算赔个本朝天,我也认了!”

于是价格战继续进行。吉林参三折出售。洋参二折出售。人们排队购买洋参。

傍晚两个药商搀着丛万春来找翁泉海,说他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来。翁泉海给丛万春切脉。丛万春轻声说:“翁大夫,洋参压到二成价,我们抻不住。我们输了。”

岳小婉坐在雅居茶楼看中医书,等候翁泉海来讲课。翁泉海匆匆赶来,岳小婉问:“翁大哥,怎么来得这么晚啊?”翁泉海说:“一个药商为洋参打压中华参的事急病了,来找我看。”他坐下问,“《黄帝内经》哪里看不懂,我给你讲讲。”

岳小婉说:“翁大哥,洋参和中华参打架,打的是钱,谁的钱多谁能赢。”翁泉海点头:“拼的就是钱,可除了钱,还有一口气,咱们中国人的骨气。输钱不怕,不能输了气,我们泱泱大国,万千同胞,难道打不过几个远道而来的洋人?我不服这口气!这事你就别管了。”

岳小婉问:“怎么,你的事我不能管了?”翁泉海说:“不是不能管,是你没必要为此事劳心。”岳小婉说:“就因为你劳心,我才劳心。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出这口气?”

翁泉海站起走着说:“洋参压到二成价,中华参要想打赢这场仗,就还得压价。一成价对于众药商来说损失惨重,我看压到二成价即可。”

岳小婉问:“同是二成价,那就是比谁抻得久,说到底还是拼钱。咱们的药商有那么多钱吗?能抻得住吗?”

翁泉海说:“他们能不能抻得住我不清楚,但我既然置身事中,给他们出谋划策,他们也按照我说的在做,那我就得负责到底。我打算把我家的房契押上,尽点微薄之力。”岳小婉吃惊道:“翁大哥,你疯了吗?!”

翁泉海慷慨激昂地边走边说:“我清醒得很。如果我们中华参被洋参打倒,洋人会说,偌大的中国,人多有什么用,都是软柿子,我们骑他们脖子上,把他们的脊梁压弯,他们也认了。这回打倒中华参,我们再抢他们其他的东西,早晚把他们抢干净!真要是这样,我翁泉海还留这点家业干什么?我宁可全押上,跟他们赌个底儿朝天!”

翁泉海坐岳小婉的车回到家里,看到正房堂屋的门开了,急忙走进来喊:“葆秀,你回来了?”屋里没有人,他走进卧室看,也没有人;他推开书房的门,还是没有人。突然,传来关门声,翁泉海扭头望去,只见老父提着烟袋锅,已经坐在正房堂屋的椅子上。

翁泉海走到老父面前问:“爸,您来了!什么时候到的?”老父抽了一口烟袋锅,缓缓地问:“葆秀为何走了?你欺负她了?”

翁泉海说:“我没欺负她。”老父说:“她回去后一言不发,你说没欺负她,怪事。你俩结婚这么久,身子都没毛病,她肚子总不见动静,怎么回事啊?”

翁泉海岔开道:“爸,您旅途劳顿,先歇着,明天我再跟您细说。”老父摇头说:“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要不我睡不着觉。”

翁泉海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说:“爸,葆秀是个好女人,从里到外没得挑,可我实在跟她建立不起来夫妻感情,我不想勉强。我之所以没跟她同房,也是为她好。爸,我希望您能理解我。”

老父说:“可不管同没同房,你俩已经是夫妻了,就算离了婚,让她今后怎么过啊?”翁泉海说:“她可以再找一个。”

老父语重心长地说:“说得简单,说找就能找到吗?葆秀岁数不小了!泉海啊,你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讲什么合适不适合,勉强不勉强啊!把日子过红火就行了。再说,葆秀对你、对孩子、对翁家,都挑不出毛病来!”

翁泉海说:“爸,就因为她对我、对孩子、对翁家都好,所以我当初听您的,跟她成了家。可在一块儿久了,我越来越感觉,感情的事不能拿这些好来束缚。如果两个人不合适,这些好就变成了重担,变成了绳索,越压越重,越勒越紧,直到喘不过气来。”

老父很不理解,一口锅吃饭,一张床睡觉,怎么就没感情呢?他闷头抽着烟袋锅。

翁泉海继续说:“爸,此事我已经想了很久,并且已经做决定。”老父长叹:“我也是快入土的人了,管不了你的事了,可就算要离婚,你也得去把她找回来。”

翁泉海说:“我本打算回去找她,可最近有点急事,走不开。”他老老实实地把参与力挺中华参大战洋参的事讲了,并且也讲了把房契押上的打算。

老父一听,立马火冒三丈,举起烟袋锅就要打翁泉海。翁泉海打开堂屋门跑出来,快步钻进西厢房。

老沙头从窗外看到这一幕,就到西厢房安慰翁泉海说:“只要老父在,儿子多大也是儿子,儿子挨老子打不丢人。我爹要是活着,天天打我,我也乐意。”

翁泉海叹气道:“老沙,我想把房契押上,为中华参加把劲儿。可他老人家说我只是个大夫,跟药材生意没关系,犯得着倾家荡产出头吗!我知道他老人家为我好,可这事我非干不可,他就算打死我,我也得干到底!”

老沙头笑着说:“大哥,你干的大事我帮不上忙,真到了倾家荡产那一天,你跟我去东北吧,咱们山里打狍子,江里舀大鱼,吃口饭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