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2/3页)

“她碰到你,深深迷恋上你。这点不难理解。你有威严,严苛冷峻,令人望而生畏。最重要的是,你就是理奇的父亲,而她和理奇一直像姐弟一样生活在一起。

“所以她就开始挑逗你,我想她这么做应该是驾轻就熟,而你又非常脆弱。你当了多年鳏夫,你的管家或许分内的事办得很有效率,但你当然不可能把管家当做泄欲的对象。上回在这儿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后来回想起来,觉得应该为理奇再婚。我想你真正的意思是,你应该为你自己再婚,这样你就不会对温迪·汉尼福德的诱惑毫无抵抗能力。”

“这全是你凭空臆测而已,斯卡德先生。”

“你跟她上床。也许那是你太太过世以后,你第一次做爱。我不确定,不过这也不重要。反正你是跟她上了床,而且我想你还蛮喜欢的,因为你又不断去找她。你自谴自责,但你没有因此回头,还是继续沉沦下去。

“你当然恨她。连她死了以后,你还特意告诉我她有多邪恶,我本以为你是要为你儿子的罪行,找个合理化的解释。当时我并没有认定他是凶手,不过我以为你是那么认为。

“然后你告诉我,他承认有罪。”

他没说话。我看着他拭掉前额的涔涔汗水,然后抹抹袍子。

“那其实也不代表什么。你可能一直想说服自己相信,理奇是带着悔罪的心死掉;要不也许他是真的跟你认了罪——因为事后他也糊里糊涂,根本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告诉过律师他发现温迪死在浴缸里,也许再多想一下,他就算不记得经过,也会总结是自己把她杀了。

“不过对温迪了解越多,我就越难把她跟邪恶联想在一起。我不怀疑她给某些人的生活的确带来负面影响,但她为什么会给你邪恶的感觉?这其实只有一个解释,先生。她引诱你做了你觉得可耻的事,而这又让你做了更可耻的事——你杀了她。

“你事先计划好了,把剃须刀带去。杀她之前,你和她上了最后一次床。”

“一派胡言。”

“一字不假。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你做了什么。验尸报告说,她死前不久有过口交和阴道交。理奇跟她应该是性器交合,所以我看你是脱下衣服,要她为你口交,然后亮出剃须刀把她割死。事后你就回家,让你儿子背这黑锅。”

我站起来,走到他椅子前站定。“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我认为你是他妈婊子养的。你当时知道理奇再过两个小时就会到家,你知道他会发现尸体,你不见得预料到他会崩溃,但你知道警察会把他扭送警局,逼他认罪。你设计害他。”

“没有!”

“没有?”

“我本打算……报警,我想打匿名电话。他们会在他下班前发现尸体。他们会推断他跟命案没有关系,他们会把目标锁定在她某个性伴侣身上。他们永远不会想到……”

“你为什么没有照原定计划进行?”

他很困难地咽口气。他说:“我离开公寓,头晕目眩,我……被我做的事吓坏了。然后我看到理奇往公寓的方向走去。他没看到我,我看着他爬上楼,我知道……知道来不及了。他已经来到犯罪现场。”

“所以你就让他上楼。”

“对。”

“那你去探监的时候呢?”

“我想告诉他。我想……跟他说点什么。我……我开不了口。”

他上身前倾,两手抱着头。

我让他像那样坐了一会儿。他没哭,没发声音,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灵魂某处的黑洞。最后我站起来,从我口袋掏了瓶半品脱①装的波本。我打开瓶盖,递给他。

他不想要:“我不喝酒,斯卡德先生。”

“这是特殊情况。”

“我不喝酒,我家里不许有人喝酒。”

我琢磨后头这句话,心想他已经没有资格设定规则了。我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

他说:“你没法证明。”

“那么肯定吗?”

“只是你一些猜测而已。事实上,大部分都是猜测。”

“到现在你还没否认什么。”

“没有。事实上,我等于承认了,不是吗?不过我会否认我跟你说过这些话。你没有一丁点证据。”

“你说得再对也不过了。”

“那我就搞不懂你到底用意何在。”

“我没法证明什么。不过警方可以——如果我报案的话。以前他们没有必要展开调查,不过现在他们会开始挖,然后会挖出东西。他们首先会要你交代命案当天你的行动。你当然说不出来,不过这本身不足以构成罪名,但他们这就有理由追查下去。他们现在还封着那公寓,一直没理由动手采集指纹。现在他们可有理由了,而且一定可以找到你的指纹。我敢说你没有四处抹抹擦擦。

“他们会问你要剃须刀。如果你有把新的,他们会觉得纳闷。他们会翻出你所有的衣服找血迹。我想你杀她时应该是光着身子,不过你总会在哪儿留下一点血渍,没法洗掉。

“他们会一点一滴拼凑出整个案子来,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统统拼出来,因为你在拷问之下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你会碎成破片。”

“我也许比你想的要坚强,斯卡德先生。”

“你是冷硬,不是坚强。你会垮的。我盘问过多少嫌犯你一定没法想象,哪种人受不了压力我一看就知道。对付你太容易了。”

他看着我,然后移开视线。

“不过你垮不垮其实都无所谓,而他们能不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起诉你,也无关紧要,因为只要警方展开调查,你就没戏唱了。看看你的生活吧,范德普尔牧师。他们一旦开始,你就完了。你就没办法每个星期日对着你的会众宣读律法,你会颜面扫地。”

他默默坐了几分钟。我掏出酒瓶,又喝几口。喝酒抵触他的信仰。啐,杀人抵触我的。

“你目的何在,斯卡德先生?我得先声明我不是很有钱。”

“你说什么?”

“我想我是可以安排定期付款。我没办法付很多,不过我可以……”

“我不要钱。”

“你不是想勒索?”

“不是。”

他蹙眉看我,一脸不解:“那我就搞不懂了。”

我让他自己想。

“你还没去报警?”

“没有。”

“你打算去吗?”

“希望不用。”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又喝了点酒。我把瓶子盖好,放回口袋。我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

我说:“我在贝休恩街公寓的药柜找到这个,是理奇的。他十五个月以前找医生开的处方,是速可眠,安眠药。

“我不知道理奇是不是有失眠问题,不过他显然没服。这瓶子还是满的,有三十颗药。我想他当初买的时候可能打算自杀。很多人起先会那样想不开,有时候他们会改变主意把药扔了,有时候他们会留着准备下一次又有想死的念头时再服。另外还有些人觉得,自杀用品摆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比较有安全感。听说自毁的念头帮助很多人度过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