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2/4页)

沈世昌问:“昨天我和冯青波在门口说的话你听见了?”

“当没听见也不行,你们俩心里都是田丹。”

沈世昌察觉到了柳如丝话中有话:“这话什么意思?”

“我多事,让铁林去杀田丹了。”

沈世昌怔了半晌,问:“……铁林?”

“京师监狱狱长金海的兄弟,保密局北平站的,冯青波的狗。”

沈世昌将筷子拍在桌上起身去里间。七姨太担心地看着柳如丝说:“小四,你总是让爸爸不高兴。”柳如丝瞪了七姨太一眼说:“跟你说了别叫我小四。”

七姨太也拉了脸,起身去里间,过了一会儿又回到饭桌前,绷着脸说:“叫你进去。”柳如丝坐着不动拨拉着碗,过了半晌来到里间,沈世昌冲着柳如丝发怒说:“田丹怎么能杀呢!”柳如丝不说话,她盯着父亲,没人关心她的命,也没人关心她的情感,或者冯青波就是她的命?杀了田丹,柳如丝就觉得自己保住了命。柳如丝看着沈世昌发怒的样子,心中竟然有些愉悦,如果田丹真死了该多好啊。

外面七姨太眼睛往里间瞟,随手打开客厅里的收音机。沈世昌看了女儿半晌问道:“……冯青波现在在哪里?”柳如丝说:“去北平保密局找铁林了,说得知道结果。”

冯青波一人经过保密局院子,走进空无一人的楼里。铁林靠在小办公室椅子里,脚翘在桌上睡过去了,手垂在衣服里,挂着左轮手枪,小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小林抱着一堆文件,站在半掩的门外,撇了撇嘴离开了。

冯青波走进保密局楼道,遇到小林往外走。冯青波见小林问:“铁林在吗?铁组长。”

“你谁?”

“阎处长的朋友。”

小林努努嘴:“……在里面。”

冯青波推开虚掩的门,铁林还睡着,冯青波掩上门,从袖子里顺出匕首。铁林突然抽动了一下,瞌睡打醒,睁眼看见冯青波,冯青波看见铁林手里握着左轮手枪。铁林睡眼惺忪:“冯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冯青波冷冷地问:“事做完了?”

“……做完了。”铁林说着要离开椅子,冯青波看着铁林手里的枪,说:“坐着说。”

“不太好,我坐着您站着,这是我们处长办公室。”

“没关系,说。”

铁林往上耸了耸身子,把身体坐直:“狱里拼死保田丹,我哥见过沈先生了。”

冯青波一愣,喊道:“沈世昌?”

“剿总的,田丹来北平就找他,沈先生还给了我哥金条。”

冯青波最关心的还是田丹,他问:“人杀了吗?”

铁林放肆地抖着腿,毫不犹豫地说:“杀了,一枪打胸口上,狱警把我弄出去的时候还有气儿,估计这会儿已经死透了。”

冯青波半天没说话,铁林瞟着冯青波袖子里的匕首,说:“冯先生,咱们说点实在的,这办公室我什么时候能用上?”

冯青波看着铁林手里松松捏着的枪,说:“很快。”

“很快是多快,别跟柳爷忽悠我大哥似的,事儿都干了兄弟也翻了,您答应的事儿不办不行。”

冯青波咬着后槽牙眯了眯眼,说:“你敢这么和我说话。”铁林一脸泼皮相,手指头勾住扳机,说:“不是,我坐这屋帮您出力更大。”

冯青波接近铁林,铁林稍稍抬起左轮枪,冯青波定住身子。铁林说:“冯先生,我可是死心踏地为你做事,你没事老让我看匕首干什么?”

外面大办公室有人进来,七八个像是刚刚行动回来的士兵,从身上往外掏枪。

冯青波直勾勾看着铁林说:“田丹到底死没死?”

“我告诉你她死了。”

听完,冯青波转身要走,铁林坐在椅子上悠悠问:“冯先生,这就没事儿了?这办公室的椅子我什么时候能坐上,你答应的。”

“我会安排。”

“我性子急,等不住。”

“你现在不是已经坐在这里了吗。”

“敢情还是忽悠我,我往后可没退路,全掰了。”

冯青波准备向外走,铁林在背后喊:“哎,兔子急了也咬人,别说是狗了,我兄弟今儿提醒我别当了狗连骨头也啃不着。”

一个特务推开门找处长,铁林随口说了句:“没在。”另一个特务进来从柜子里拿东西。

冯青波狠狠地扔下四个字:“好自为之。”

铁林一脸凶狠地说:“好不了,我可知道你住哪儿。”

冯青波穿过一群特务往外走,铁林从小办公室追出来,眼看着冯青波走出去。

铁林大喊:“你大爷!”

沈世昌家客厅收音机开着,沈世昌缓和了很多,说:“小四,冯青波不要管了,他终究跟我们不是一条心。”柳如丝说得坚决:“你想投共,我想走,我们也不是一条心。”是不是一条心,和投共或者南下无关,柳如丝的心早就凉了。

沈世昌怒了,说:“胡扯,投什么共!趁我还没有反悔,赶紧走。”

“您本来要杀冯青波对吗?”

“知道就好。”

“杀冯青波反而保田丹?”

“是,对于田丹我是主张和谈的,对于冯青波,我杀和谈的人。”

柳如丝眼睛里不知不觉泛起泪花,说:“我如果不是您女儿呢?”

“北平还在,天津固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都跟你说过了!”

“我不会变成你的远虑近忧吧?”

“你老是放不了冯青波就会,我们都会。”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啊,柳如丝转身走出里间,沈世昌跟到客厅里,解释道:“小四,爸不是这意思,小四!”

柳如丝已经离开,沈世昌烦躁不已,他站了一会儿,去檀木案子旁打电话。

办公室里,金海看着纸上田丹写的西药名,他将纸折起来放入公文包准备离开。桌上电话响起,他接起来,是沈世昌打来的。

金海端正身子:“沈先生,金条收到了。”

沈世昌家中,客厅收音机开着,沈世昌问:“不说这个,田丹还好吗?”

金海愣了一下:“好啊。”

“没出什么问题?”

“什么事也没有,给她换了间监舍,新换这个间是早年关亲王的,有床有褥子,我刚还去看了一看……”

沈世昌去将收音机声音调小了一些,他看见长根站在屋里,神色凝重的样子,金海继续说:“……沈先生我那幅画不值四十六根金条,回头还是得找……”

“我先挂了,你照顾好田丹。”

金海挂了电话,心情顺畅,夹上包离开。

沈世昌看着长根,长根也没说话,上前一步将收音机音量调大。收音机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天津外围战区已落入共军之手,我部第四兵团奉命从天津有序撤入北平战略防守,防守区李文司令长官已回到北平,与华北剿总共商下一步剿共大计,北平城周奉命拆除建筑扫清射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