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4页)

铁林听了把手收回来,说:“我去珠市口?”

“不敢去啊?”关宝慧转身直视铁林,故意激他。

“什么话,有啥不敢?说到底金海和徐天都是我救的。”

关宝慧没理铁林,吃力地提起箱子往门口走去,铁林跟在后面说:“我开车送。”

“不用,叫车了。”关宝慧虽是这么说,但铁林还是夺过关宝慧的箱子。

两人下楼,看见徐记车行的人力车候在门口。边上还停着一辆人力车,萍萍站在街边,铁林的吉普车边上候着两个特务。铁林提着箱子和关宝慧出来,关宝慧瞟了眼萍萍,跟铁林说:“找你的。”

“不理她,上我车。”铁林揽着关宝慧往车上去。

“不理行吗?我自己去珠市口。”车夫接过关宝慧的箱子,关宝慧坐上了人力车。萍萍看着关宝慧离开,冷着脸走到铁林面前说:“小姐叫您晚上去吃饭。”

铁林笑着问:“还有谁啊?”

萍萍说:“就您一个人。”

“还请吃饭,不会要弄死我吧?”铁林眼神犀利地看着萍萍。

萍萍没理铁林,又补了一句:“不要带夫人。”

铁林看了眼走远的关宝慧,说道:“知道了。”

萍萍转身离开,铁林随后也上了自己的吉普车,带着两个手下开车离去。

车里,特务殷切地把头伸到前座,叫道:“老大。”

“叫我呢?”铁林斜眼看他。特务卑微地笑着说:“您以后就是我们几个人的老大。”

铁林不吭声,后视镜里有两辆人力车划过去。特务继续说:“啥时候您跟上面说说,让兄弟几个把狱里那几个牢头换掉,您做事儿方便,我们几个差事也稳当了。”

铁林看着后视镜里一辆一直跟着奔跑的人力车,踩下油门打轮拐弯,人力车没了踪影。铁林皱了皱眉头,心里打鼓,问:“你刚才说啥?”

“我们几个……”

铁林烦躁地说:“想着呢!”

此时,徐天正歪在祥子的人力车里,手扶着骨灰罐。一个车夫拉着空车跑过来说:“往东边去了。”

“那边有人吗?”

“一路都有。”祥子听后拉起了车子。

一辆人力车候在街口,铁林的吉普车划过,人力车拉起来钻入小胡同。

铁林开车经过什刹海,他扭头望着什刹海,车子越开越慢。特务在车里问铁林:“老大,去狱里怎么开这儿来了?”

什刹海附近一切如常,不远处有个茶水档,依旧人声鼎沸。铁林转回头,踩下油门准备加速。一辆人力车突然横到路中央,铁林打方向盘堪堪避过,特务伸头出去骂人,前方又有几辆人力车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力车将路堵住。

铁林看见车上都印着徐记,心脏狂跳,慢慢将车靠边停住。两个特务跳下车,指着车夫骂:“怎么拉车的?存心怎么的!”

车夫们也不吭声,只是堵着路。祥子的人力车从后上来到吉普车旁边,徐天在人力车斗里,和铁林隔着车门。车门下,铁林视线的死角放着小朵的骨灰罐。

徐天情绪难测地喊了声二哥。

铁林看了徐天一眼,心里忐忑地说:“天儿。”

“巧了,你把车停这干啥?”徐天问铁林。

铁林心虚地回望了一眼水岸,两个特务咋咋呼呼地往车这边来。徐天看了眼他们,跟铁林说:“让他们别咋乎,咱俩说会儿话。”

铁林一时没吭声,徐天示意铁林看看周围的人力车夫:“这帮伙计叫我少爷不是白叫的。”

铁林听后厉声训斥刚过来的特务说:“一边去,我们兄弟说话呢!”两个特务讪讪走开。

“这几天你都干啥呢?那天往狱里打个电话就不见你人了。”铁林假装镇定地问徐天。

“找我爸,给小朵入土,找不着这不找你来了。”

铁林绷着神经,脸上还得装着糊涂:“找我?”

“关老爷子说杀田丹那天晚上,你带我爸一块儿走了。”

“他看见了?”铁林心虚地问,他不知道徐天究竟知道多少。

“看见了。”徐天观察着铁林。铁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直冒冷汗,问:“还说啥?”

“他还得说啥?”徐天问铁林。

铁林不自觉地瞥了眼河边,问徐天:“你说我把车停这儿巧了是啥意思?”

“看见前面那茶水档吗?”徐天看向那里,心里不是滋味,“小朵原来在那儿干活。”

铁林转头看了看,悬着的心稍微放下,说:“那是巧了。”

“过去喝碗茶,还是就这儿说?”徐天问铁林。

“一点都不渴。”铁林说。

徐天脱了外衣,盖住骨灰罐,然后下人力车,绕过吉普车头从河沿那边开门进入副驾。兄弟俩看着茶水档那头,半晌没说话。

徐天打破沉默,说:“还叫您二哥,不别扭吧?”

铁林看了眼徐天,说了句真心话:“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以前是我和大哥不对。”

铁林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啊?”

徐天继续说:“我认怂,您让我杀田丹是为大家好。”

“你说真的?”铁林认真地看着徐天问。徐天直视铁林说:“不然大哥、缨子、刀姨和我都活不成,田丹一样活不成。您是我哥,我是您兄弟。”铁林眼眶越来越红,他抹了一把眼睛,嗔怪道:“早干吗去了。”

“现在也不晚,我爸是不是你被关着?”

铁林犹豫,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承认。

“和大哥都在狱里?”徐天又问。

“是。”

徐天听后放下了心:“今天早上蒋委员长下野了,这事儿知道吧?”

“知道,这会儿沈先生在中南海居仁堂开会。”

“等共产党进城、这狱长您是打算继续做下去?”

铁林心里忐忑,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说:“是这么想的。”

徐天瞥了眼铁林:“做得踏实吗?”

“有啥不踏实?”铁林嘴硬。

“您两头不踏实,沈世昌那头就先不踏实。”

铁林越过徐天看着河面,没说话。

“原来田丹是外人,死了,现在沈世昌算不算外人?总不能把我和大哥还有我爸都杀了吧?我们都死了,沈世昌靠得住吗?”

“啥意思?”

“我这么琢磨你看对不对,把大哥和我爸放了,把沈世昌做了。”

铁林移回目光看向徐天。徐天继续说:“沈世昌连自己人都灭口,你帮他把事儿料理干净能落着好吗?咱们还是兄弟,共产党来以前的事儿都不说了,大哥关过田丹,我杀了田丹也没法儿往外说,以后踏实过日子。”

“大哥出来能跟我过得去?”铁林问。

“我跟他说,过得去,本来也是要带缨子和刀姨走的,这狱长你当总比别人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