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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知觉后,杜戈尔意识到李正跨坐在他身上,用身体的分量挤压他的胸腔,把他的后背往坚硬的地面上磕。李的拇指锁住了他的喉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树篱两侧的梯子,那里通向舒适和正常的世界,如今是永远也过不去了。
李的拇指稍微松了一下,希望在杜戈尔的心中毫无理智地乱跳着。
“现在,”李用一种可以谋杀希望的平静口吻说,“就这样了,你这个狡猾的小流氓。”和往日相比,温柔的爱尔兰口音和他石板一般的脸更加不协调了。李的鼻子在流血,血滴答在杜戈尔身上,仿佛下了一阵深红色的雨。
“你那个下贱的女朋友是不是让你心神不定了?从长远来看,她是个蠢货。你们想跟我耍花招。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对付的是什么人吗?上帝啊,我憎恨你女里女气的英格兰脸和你下贱的口音,还有你卑鄙的小心眼。我要把你的性命从你的身体里慢慢挤出来,这样你才能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在发生什么。我会挤一下,停一会儿,好让你求我住手。如果你告诉我,你们把那些钻石放在哪儿了,我可能会让这个过程变得稍微容易一些,就快那么一点点。”
李的拇指恶毒地嵌入杜戈尔的脖子里,接着,他又把手抽出来,好让他有机会说话。
当难以忍受的窒息感渐渐平息后,梯子那边的动静把杜戈尔的目光从李的脸上吸引开了。梯子旁边站着一个男人,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一部分被威严的胡须掩盖着。他戴了一顶破破烂烂的平顶帽,穿了一件宽大的雨衣。他左手拄着一根结实的木棍,右手揣在口袋里,浑身散发着一股站在自己地盘上的农夫才会有的乖戾且毫不装腔作势的傲慢劲儿——尽管杜戈尔知道,他肯定不是那个在附近租了地,来自哈什维尔村的老斯宾塞。
杜戈尔的牙齿在打架,但他还是努力说出了话。
“你后边有一个人。”
虚弱的耳语激怒了李,他的拇指开始收紧。
“哦,胡扯。这是老掉牙的——”
“你到底在我的地盘上干什么?”那个陌生人喊道,“过来,小伙子。”他歪着脑袋补充了一句,杜戈尔仿佛看见一条巨大的复仇猎犬从田地那边冲过来,攻击闯入主人领地的这两个家伙。
李愤怒地转过身。“这他妈的是——”
爆裂声,起初很刺耳,接着沉闷的回响在河湾里跳动。李微微站起身,他好像被一阵风抓住了。接着,他重重地跌下去。杜戈尔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一种温暖黏稠的东西。他躺在李身下,周遭一片漆黑。
“我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应该说那句著名的台词,‘利文斯通医生[1],是你吗?’,你觉得呢?”
杜戈尔的身体僵硬起来——这次不只是肉体上的恐惧,这种恐惧更加阴森怪诞。新来者的声音已经取代了带有英国中产阶级圆润元音的沉闷的东安格鲁鼻音。不过问题还不在这儿。
这个声音属于詹姆斯·汉伯里。
[1]戴维·利文斯通(David Livingstone,1813—1873),苏格兰医生兼传教士。他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中部非洲的探险事业。在一次尼罗河溯源的探险中,利文斯通与外界失去联系长达六年。《纽约先驱报》记者亨利·莫顿·史丹利获得资助前往非洲寻找失踪的利文斯通,一八七一年十月二十七日两人终于会面,相遇时史丹利问的第一句话“利文斯通医生,是你吗?”因此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