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为谁风露立中宵

是人都有青春,我也不例外,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也经历过……

天光渐亮,电车的站牌被擦的分外光亮,广告纸前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我的身影,我看着玻璃里的我,抿了抿嘴,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茬,身后一对穿着西式校服的学生推着单车,有说有笑的走在上学的路上,像极了十年前的我……

“你别乱摸了,哎呦……呦……白锵,别闹,痒……”

“叮铃铃——”我瞪着一台擦抹的发亮的自行车,两手晃晃悠悠的攥着车把,身后的车座上坐着眉清目秀的白锵,两只手在我浑身上下的衣兜里一阵翻找,痒得我不住的缩脖夹肘。

“这是什么?”白锵一手搂住了我的腰,一手拿着一盒香烟和一只打火机从身后举到我的眼前晃了一晃。

“最后一包,里面就两三根……”

“两三根也不行,一根都不许抽,伤身体!”白锵轻轻的在我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两手环住了我的腰,将头枕在了我的背上,轻声说道:

“张寒……咱俩……也有一年了吧?”白锵唇齿倾吐,徐徐的热气吐在我的背上,从腰背暖到心口。

“十个月零七天!”我笑着回答道。

“马上要毕业了,你怎么打算的啊?”白锵幽幽问道。

“你去哪,我去哪!”我瞥了一眼身后的白锵,将脚下的自行车骑的飞快。

“真的?”白锵喜出望外。

“真的!”

“万一你家里人反对怎么办?”白锵的声音里有些担忧的意味。

“我没有家人……”我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说什么?”白锵问道。

“没什么……”我随口敷衍了一句,锁好了自行车,提着书包,向教学楼走去。

“我爹妈想见你,今晚八点半,鼎泰楼二层,我爹订了酒席,雅间名叫牡丹亭……”白锵在教室门口收住了脚步,低着头小声说道。

“好!我一定去,不见不散!”我兴奋的一咧嘴,举手比划了一个投篮的动作。

“张寒……若是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白锵皱着眉头,一脸不安的别过脸来,低着脑袋小声嘟囔道。

“别担心,你爹妈会喜欢我的!”我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白锵的脑袋,将她推进了教室,转身飞一般的下了楼。

八点整,鼎泰楼门口……

我从兜里掏出了一本书,撕下了几页纸,蘸着水,弯下腰将脚上的鞋细细的擦了一遍,鞋帮和四边被我擦的不染一丝尘土,光的发亮!

对着橱窗上的玻璃,我细细的拢了拢头上的发型,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像一个大人!

“叔叔阿姨好,我是张寒……不对,应该先说我叫张寒,再说叔叔阿姨你们好……不对……”我反复咀嚼着一会儿将要说的台词,满面春风的上了二楼,推开了包间牡丹亭的房门……

房门后是一面屏风,轻薄的蜀锦织就,绣满了竹叶青石,上面影影绰绰的映着三道人影,在屏风后临席而坐。

我的心怦怦乱跳,忐忑混合着甜蜜的滋味渐渐演变成了一种使我面色红润的亢奋。

我咳了咳嗓子,迈步绕过了屏风,提着一口气,认真而深沉的说道:

“叔叔阿姨好,我是……”

话未说完,我无意的抬头一看,眼前的一幕瞬间将我后半截话噎回到了嗓子里……

那屏风后哪里有什么人,摆满了各色酒菜的饭桌后头摆了三张太师椅,椅子上摆了三个硕大的裁缝店里的那种木头模特,一男两女,两手交叉于胸口,瞪着三双硕大的瞳孔,直勾勾的望着我!

“啪嗒——”

在我身后蓦地出现了两声响动,包厢的门被人掩上了。

蜀锦屏风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成型。

“下有江河上有云,四面张灯掌中寻。凤凰衔回梧桐叶,来访金陵少将军!”

那蜀锦屏风上的身影拱了拱手,韵味悠长的念了四句江湖切口,张灯是埋伏的意思,凤凰是死间,梧桐叶是情报,少将军是为了区分我和我爹而用的敬称。

翻译过来便是:我和你一样是走江湖的人,四面埋伏了好手,你已在我掌中插翅难飞,早就派了探子查明了你的底细,不用想着蒙混过关了,我来金陵就是为了抓你。

我咬了咬后槽牙,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瞥了一眼四周……

窗棂外乱影纷纷,门边和屋顶上不知埋伏了多少好手!

“白山不通走黑水,连年打雁上西北。拍门拜山不报香,夜里吹灯骗狐鬼。”我眯了眯眼睛,也答了四句。

翻译过来就是:凭你个三瓜两枣还困不住小爷,江湖厮混了不少个年头,连拜山门都不敢报自己名号的东西,乱吹牛皮就是糊弄鬼!

那身影闻言并不生气,只是幽幽一笑,随即一摆手,整个屋子的电灯瞬间灭了,四围漆黑一片,我吃了一惊,一提气,将瞳术运起,眼底泛起了一丝墨绿色的荧光,周围的情景瞬间映在眼底,纤毫毕现,有若白昼。

“夜眼!果然没错!动手!”那身影的嗓音里透出了一股难以掩盖的亢奋,一举手,两道白光直奔我胸口飞来!

我手脚一缩,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掀翻了了桌子。

“哆——哆——”

两声闷响,两支尖刀齐齐的插在了桌面上!

我一把拽掉了窗帘,迎风一抖,挡住了扑过来的四个人的视线,抡起书包砸开了窗子。

“能逃就逃,逃不了就是个死,万不能被他们抓了去,要挟我爹!”

我心里打定了注意,紧闭着眼睛,窜上了窗台就向外跳……

“呼啦——”

我的身子刚跃出窗台,一张细密的大网就兜头罩住了我的上半身,一股大力袭来,将我猛地拉了回来,两个壮硕的汉子扯着两根浸了油的麻绳将我捆了个结结实实,我一抬头正看到左手边那人张嘴一笑……

满口枯黄的牙齿,渗着一股子臭味,青白色的脸没有一丝血气,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麻绳的捆扎手法,一吐气放弃了了挣扎!

江西朱家的人,打元代就开始掘冢发丘,族中男丁常年不见天日,生食虫蛇鼠蚁,这绳结的捆法据说是捉僵尸的秘传,捆僵尸我是不相信的,但是捆人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少掌灯,跟我走一趟吧!”屏风后的身影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幽幽一笑。

“我不去!”我瞪着眼睛喊道。

“都捆成这个样子了,还嘴硬呢,你凭什么?”那人一声嗤笑。

“凭我!”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隔壁包间传来……

“轰隆——砰——”

左边的土墙瞬间爆开,烟雾升腾中,一个威武昂藏的身影电闪而入,一抬手便抽在了那朱家人的胸口处,顺手一捞将我夹在肋下,四名黑衣壮汉抡刀来抢,被那人一只胳膊挡在身前,不出三五招,便躺到在地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