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烟有百味
月光将河水照的一片惨白,申不惧的尸体此刻就飘在河水上,一根细细的缆绳一端在古楼的河柱上,另一端栓了一只黑铁的钩子,刺穿了申不惧的后脑,将他的尸体钩在了水中,不至于被浪花冲走,只能顺着水波左右摇晃,申不惧的眼珠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两个乌黑的窟窿直直的盯着月亮,半面头皮被掀开了一个大口子,被河水泡的发白,两只手的指甲都掀了开来,身上的衣服仿佛经过了大力的撕扯,破烂不堪……
申家古楼,地处河谷,依水而建,回廊边上,就是滔滔的大河。
我趴着栏杆向下望了一眼,只见直插河底的木柱上,布满了乌黑的抓痕!木柱上缠了不少的水草,一直缠到了回廊的栏杆上,两只掏光了的内脏的黄河大鲤鱼就挂在水草上头。
两尾老鱼,一条人命!
难道这申不惧真的死于河伯点兵么?
“让开!”申金吾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将我拨到了一边,梁战皱了皱眉头,就要动手揍他,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拦下了梁战,默默的闪到了一边,冷眼看着申金吾的举动。
“愣着干嘛呢?养你们这帮狗东西是干什么吃的?捞上来啊!”
申金吾拎着皮带,劈头盖脸对着几个随从的汉子一顿抽打,那几个随从吓了一跳,脱了上衣,就要下水。
“都别动!”身后一声大喊传来,申仲谋迈着大步,领着跟在身后的由霸先,走到了水边。
“爷爷?这……”
申金吾指着河里的浮尸,正要说话,却被申金吾摆手打断。
“听话,站到爷爷后面去!”
申仲谋一边说着,一边将申金吾推到了身后,一边向身旁的由霸先点了点头。
“咚咚——咚——”
由霸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面手鼓,轻轻的在鼓面上打了两个拍子。
“嗷——”
一声渗人的叫声从头顶上的树梢上传来,一道黑影凌空落下,直奔河里跃去。
正是我见过的那只蛛斑大鬼狸。
只见那只蛛斑大鬼狸凌空一窜,稳稳当当的立在了申不惧的尸体上,两耳直立,眯着眼睛,弓起了后背,如临大敌一般的缓缓向水中看去,仿佛要从白茫茫的水下,追寻某种东西的踪迹……
“扑打——”一尾小鱼从申不器的脑袋底下跃水而处。
蛛斑大鬼狸闪电一般直立而起,探出一只前爪,一个抓挠,就将那小鱼撕成了碎片。
空气静的可怕,正当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我的瞳孔猛地一缩,高喊了一声,小心后面!
那只狸猫仿佛能听懂人声,头也不回的斜眼瞟了我一眼,随后一个转身,张开大嘴,红着眼睛向申不惧的肋下咬去!
此时,一只墨绿色的手,岔开五指,正从水底无声无息的伸了出来,蛛斑大鬼狸一张口,那只墨绿色的手,猛地一缩,遁入了水中,再没了声响,宛若从没有出现一样。
蛛斑大鬼狸抽动了一下鼻翼,在水面轻轻的嗅了嗅,随即蹲坐在了尸体身上,看着由霸先轻轻的点了点头。
由霸先会意,轻轻的打了打鼓,蛛斑大鬼狸甩了甩身上的水珠,纵身一跃跳到了岸上,龙行虎步的走进了阴影深处,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看得我一阵脊背发麻。
“可以下水了!把不惧……捞上来吧!”
申仲谋此刻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悲痛,脚底下一软,仰头向后倒去,我一个箭步冲到老头身后,架住了他的胳膊,沉声说道:
“老先生节哀,申家还得靠你掌着盘(当家做主)呢!”
申仲谋红了眼眶,嗓子眼儿里发出了一阵呕哑的哀嚎:
“我……只有这两个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申家……罪孽自取啊……”
“罪孽……”
我正要张口询问,却被申仲谋一把抓住了胳膊。
“张大掌灯,老头子求你一件事儿……”
“你说!”
“带我孙儿走……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求你……”申仲谋紧紧的攥着我的胳膊肘。
我瞥了一眼在河边叼着一根雪茄,组织人手捞尸的申金吾,小声问道:
“您说的这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
申仲谋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精气神一样,无力的望着水里的申不惧,幽幽说道:
“不管什么事儿,我都会在这古楼里给它清了,该还的我还,该给的……我给!”
我慢慢的将申仲谋扶正,看着他的眼睛,冷声问道:
“您觉得,是谁害了你的两个儿子!”
申仲谋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沉着脸说道:
“黄河东流,已然千年,河滩底下,有太多的秘密,申家能想到的,无非是:河伯点兵,老鱼换命!”
我轻声笑了笑,悠悠说道:
“老爷子,子不语怪力乱神!”
申仲谋慢慢张开了眼,看着我,冷声说道:
“怎么?张大掌灯不信?”
我咧嘴一笑,随即一脸肃然的说道:
“我虽不信怪力乱神,却信这人心总有贪嗔痴妄!既然老先生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便多问。”
说完这话,我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收住了脚步,凑到了老爷子的耳边,小声说道:
“多提醒一句,申家就剩下您这尊大佛了,烟有百味,心有七窍,当心别被鬼……迷了眼……”
申仲谋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我,低声答道:
“多谢!”
我摆了摆手,转身带着根叔和梁战绕着申不惧的尸身看了看,便回到了我们的房间。
“你刚才和申仲谋说了什么?”根叔掩上了门,小声问我。
“我说,烟有百味,人有七窍!”我喝了口水,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根叔问道。
“根叔,你知道么?卞娘身上的烟味和申金吾身上的是一样的!申金吾和我撕扯的时候,我趁机嗅过,不仅是外衣,连贴身的衬衣的领口,都是卞娘抽的那种烟丝味儿。但是,刚才在河边,我看到申金吾抽烟,才发现,这位申大少爷抽的是古巴的雪茄,而卞娘抽的是云贵的烟丝。你说,两个抽不同烟的人,为什么在身上会有同一种烟味呢?”我一脸坏笑的拍了拍根叔的肩膀,估计瞥了瞥在一旁笑闹的李青眉和陆龟年。
“你是说……申不惧是申金吾杀的?那……申不器也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爹?”根叔拉下了墨镜,瞬间换上了一副老司机的八卦面孔。
我不屑的一笑,嗤声说道:
“申金吾就是个纨绔公子,一身的本事全在脸蛋儿上,且不说申不器是怎么死的,咱单说申不惧,这人心狠手辣,有谋有断,咱是领教过的,水面上的功夫,手底下的本事,绝对是这个!”我翘了一下大拇指,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