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7页)

章桐的目光显得异常坚定,梁水生一时语塞,而整个大办公室里不知何时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别的,你们可以调监控,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肢体语言是再明确不过的了。”她站起身,想了想,说,“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有事随时来法医解剖室找我吧。”随即转身匆匆离开了刑警队办公室。

回过神来的梁水生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本,页面上只有两个名字——章鹏,赵伟涵(小刀)。而前者的名字下面不知何时被自己重重地画上了两条横线,力透纸背。

就在这时,痕检高级工程师欧阳力匆匆走了进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问:“小梁,小刘呢?”

“他去了安平北中,下午回来。出什么事了?”梁水生本能地警觉了起来。

“我刚接到老袁的电话,”欧阳力双眉紧锁,“那个‘笑脸’的案子是你们负责的对不对?”

“没错,我和小刘,队里缺人手,就我们上了。”

“今天早上发现的那具尸体,梨园景观道上的,老袁说了,不排除是第三个死者。”

梁水生立刻站了起来:“你说那个小刀也是被这疯子给杀了的?”

欧阳力没有回答,脸上流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3.

谁都没有说话,整个法医解剖室里的每一寸空气都似乎被牢牢地凝固住了。不锈钢手术器械与托盘接触时所不断地发出的清脆声响中,混杂着徒手剥离人体内脏器官时所特有的刺啦声,而墙角那个永远都关不上的水龙头也依旧滴答响个不停,让人听了,不免感觉有些心烦意乱。除此之外,房间里唯一缺少的似乎就只是人呼吸的声音。

终于,袁浩冲着章桐点点头,目光中充满了赞许和鼓励,他示意章桐做最后的总结。

章桐伸手调整了头顶照明灯的光线,让它集中在了死者的脸上:“死者左额部见2.2厘米乘以2.0厘米的皮肤淤青,可判断为生前伤,形成的时间在死前4到6个小时左右,右额部可见4.0厘米乘以2.0厘米范围内的皮下出血,形成时间与左额部相同,额顶部偏左侧见3.0厘米乘以2.5厘米范围内可见明显5个点状皮肤擦伤,表皮脱落。后枕部见4.0厘米乘以2.5厘米头皮淤血样改变,切开头皮可见明显出血,右眼内眦部下方见1.0厘米乘以0.2厘米皮肤擦伤,左脸颊部见1.0厘米乘以0.5厘米皮肤淤青,……”

梁水生忍不住打断了章桐的讲述,他伸手一指那张诡异的嘴:“章医生,我知道这是必然程序,可是,请尽量简单一点告诉我,死者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这张脸上会油乎乎的,那难道是另外上的油彩?”

章桐看了眼潘健:“羊毛脂,固体石蜡,聚二甲基硅氧烷,滑石粉……不错,他确实被人给上了彩妆,而他脸上的这道口子,是被人用单刃锋利的薄片刀具所形成的,刀刃长度在70毫米左右。而且在脸上形成这两道穿透创面的时候,没有发生过任何二次伤害的迹象,通俗点说就是一次性成功。”

“这么锋利?”梁水生吃惊地问。

袁浩点点头,他伸手拿起了一把干净的解剖刀进行演示:“不错,所以我们怀疑这把刀应该是做过一些特殊的改装,就是扩大了长手柄的握持部分,使它与刀刃部分差不多长度,里面装了电路板,电路板上设置有接口,刀头通过接口与电路板连接,长手柄上应该有按键之类的东西,按键与长手柄内的电路板弹性连接,以便于使用者进行有效的控制。最终借助电力,就能更好地掌控解剖时的力度和方向,不至于出现偏差。”

“这家伙看起来还是挺聪明的。”梁水生沮丧地叹了口气,“那他的具体死因是什么?”

“死者因为头部遭到重击导致颅骨内陷,面部失血过多直接流入肺部,不排除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一旁站着的潘健忍不住补充:“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被自己的血给活活呛死的。”

“那他脸上的这些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除了油彩是死后上的,别的那都是生前伤。而他被彻底离断的四肢和颈部,则都是死后造成的,但是也应该流了不少的血才对。”袁浩皱眉说,“可是死者的身体上却异常干净,就连他身上所穿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连根脱落的头发丝都看不到,我仔细闻了闻,甚至还有洗衣粉的香味,所以呢,我们的凶手除了你所说的‘聪明’以外,还是个让人讨厌的……‘洁癖’。”

“‘洁癖’?”欧阳力没弄明白自己的老伙计此刻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字眼,要知道但凡是个基层法医,总会对‘洁癖’两个字产生神经质一般的忌讳。忙起来的时候,袁浩身上的衣服可以整整一周不换,饥肠辘辘的滋味也能让他面对着尸体不动声色地吃下整个馒头。

章桐用手指了指解剖台上冷冰冰的尸体,小声嘀咕:“我们主任的意思是他被刷洗得干干净净不说,从里到外还被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虽然是地摊货,但也被熨烫得整整齐齐。”

“但是为什么却偏偏要把他脑袋和四肢割下来?”梁水生问,“又不抛尸?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章桐摇摇头:“纠正一下,严格意义上来说被发现的时候,尸体的四肢和头颅还是连着身体的,虽然只是一层薄薄的皮肤,应该是刻意而为。”

“就像那种木偶,马戏团的小丑木偶!”潘健急切地说道,“梁哥,你看他的脸,还有这四肢,你说,是不是很像那种手脚用绳子牵起来的小丑木偶?”

梁水生的目光游弋在冰冷的解剖台上,他猛地醒悟了过来,便转身匆匆向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才回身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欧阳力想了想,满脸狐疑地抬头看着袁浩:“老袁,难道说这个死者也是心甘情愿地被人在脸上拉那么大一道口子?”

“不,从后枕部的伤口来看,他是被人打晕了的,在断腕处也发现了明显的绳索捆绑的痕迹。我想,这么处理应该是防止死者反抗吧。反正我个人觉得这捆绑的手法还是挺专业的,一般人都动不了。”说着,袁浩面露同情,“遇上一个非常享受他人死亡过程的凶手,也真的是太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