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韵的占星家

一个人会习惯一切。我习惯于慢慢旅行。安吉拉则从新加坡坐飞机去曼谷，两小时后她就到了曼谷，但我乘火车还需两天的时间。我在吉隆坡停留，我的朋友M.G.G.皮莱帮我预约了一位著名的印度占卜师，他是印度人，4月份我没能拜访他。

我们在他的“工作室”里会面。这个工作室位于一家大旅馆的购物商场里，周围是纪念品商店、航空公司的办公室、二十四小时就能做出成品的西装店、理发店和报摊。正是因为他的名声（他是如此抢手，以至于人们不得不提前几个月预约），我才渴望见到他。

我一看到那个人就不喜欢他。他个子矮小，大约五十岁，头发稀疏鬈曲，眼睛近视，前额油腻。我立刻注意到他会痉挛——他的右肩不停地往前抖动。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软弱的人，自己不自在，肯定也不能“看透”别人的生活。他右手戴着三个戒指。最倒胃口的是他拇指上那个大戒指，上面镶着珊瑚。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讨厌戒指，当我看到戒指的时候，即使是在一个女人的手上，我本能地想撤退。

当我打电话确认预约时间时，占卜师的秘书告诉我，在见到他之前，我不能喝酒、喝茶或喝咖啡。我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小技巧，不仅能给客户留下深刻印象，还能强调他的重要性，就好像在酒店里给人占卜需要一些宗教仪式。此外，他的收费取决于你想预测未来三或六年，还是余生。

印度尼西亚的荷兰传教士威廉神父说得对：人与人之间无形的交流中有一种从未被解释过的东西。你遇到一个人，立刻就不喜欢他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那个我从未见过的人令我无法忍受？他并没有伤害我——相反，也许他觉察到我的厌恶，就特意地对我和和气气。他极力讨好我，这使我更恼火。在他说出第一句话之前，我已经觉得他是一个没有个性、内心不平静、没有智慧的人。也许我在看到很多这种人一生都在干涉别人的生活后，发展出自己的本能的“看人”方式，并学会辨别哪些是真正试图理解和帮助他人的人，哪些是庸医——具有特殊能力的人和骗子。

那位著名的占卜师告诉我，他在他的工作室里已经有二十年了。在那之前，他是一名教师。我问他，是什么特殊事件，什么创伤，让他改变了职业。他说没有。

在整理书桌时，他把笔排好，像个小官僚一样把文件整理得一丝不苟。他解释说，他的占卜系统是印度占星学和手相学的结合。他说，这让他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父母的生活，从而获得客户性格和命运的更精确的画面。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心烦，他的手势和红地毯上的污迹也让我心烦。当我告诉他我的生辰时，他的话更让我恼火。他和我是同年同月出生的，只相隔一个星期——仿佛这是个好消息！

所以我们和同一种动物有联系。他也属虎？

他像往常一样大声地占卜（我想是为了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说，对于外国人来说，计算就比较困难了，因为人们必须考虑出生地点的经纬度。然后他开始了我从未听到过的前言。听起来也相当愚蠢：“我将以古印度的体系为基础，把你的过去和未来联系起来。你的事情我会保密。判断是非常重要的。我将告诉你全部真相，好的和坏的。我不能完全准确地说出日期，因为只有上帝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占星家只能说出相近的。你这辈子还见过别的占星家吗？”

我点了点头。他问我是什么星座的。

“处女座。”我说。

“什么？难道其他的占星家没有告诉你，你不是处女座吗？你是双鱼座。你是百分之八十的双鱼座和百分之二十的狮子座。那些占星家不是什么大师。”

他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他拿了一个大号放大镜和一个手电筒开始看我的手相。经过长时间的仔细研究，他开始说：“蒂齐亚诺先生，你家里有糖尿病的问题，你自己也有。”（我没有，你这个傻瓜！我原本想说出来，但我想看看他还会说什么，就忍住了）“你的一生被性主宰。”（我要忍住！）“你被女人吸引，女人也会被你吸引。在性方面，你有很多经验——当然没有卡萨诺瓦那么多，他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情人，但至少有他的一半。”“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情人”这句可怜的台词告诉我，这一定是他自己最深切的愿望：做一个好色之徒，而不是占星家！我对这位瘦长、驼背、头发油腻的绅士有一种稍纵即逝的怜悯之情。“这是绝对肯定的：在你的星盘中，性是非常强大的，在你的手中，金星的峰值是最突出的。说实话，你甚至都不能和女人说话——你感兴趣的是让她们尽快跟你上床。这对你来说是生活的调味品，蒂齐亚诺先生。不是这样吗？”

我微笑着，希望表现得充满好奇，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在这方面，你很像你的父亲。”（我可怜的父亲一看到我母亲便娶了她，我想在他七十七岁去世之前，他从未认识别的女人）“你的父亲还活着吧？”（我保持沉默）“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你不要生气，但你父亲一直都是一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男人。这一点在你的星盘上表现突出。我看到了你父母的状况。你妈妈很伤心，他们两个在吵架。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家里总是有关于你父亲的情人的争吵。它给你带来了很多痛苦。在你早年的生活中，你在学校里也遇到过问题：你在班里垫底，但你的兄弟姐妹很优秀。”

“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是独生子。”我说，好像为了证明他愚蠢，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那就是说你母亲一定流产过多次。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对神秘学感兴趣，为什么你来找我了解你的生活。你背负着所有这些灵魂的重负。”

这个人无药可救了，但现在我发现他很滑稽——就像在歌剧院有人走调一样。第一个错误的音符会伤害你的耳朵，第二个更糟糕，但接着，你开始等待下一个错误来嘲笑。我开始有些同情他，因为他的文字、他的计算和他的话都如此笨拙。我几乎想建议他说点什么，但显然他也有自己的命运，那就是出洋相。

“年轻时，你想进入军界。”（我从没想过，连玩笑都没有开过！）“你想当军官，但没成功。不过，从你的手相上看，我发现你现在经常要和大人物、政界要人和军队打交道。最近你在工作中遇到了困难，因为你的老板对你不够赏识。你还有一个恋爱上的大麻烦。1991年，你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女人——肤色白皙，非常白皙，可能是中国人或韩国人，她让你痛苦不堪。她已经离开你了，但现在我看到另一个女人，一个即将进入你生活的女人，她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