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第十四章 兽面惊魂(第2/5页)

“今天第一次与贵女见面,我怎能抢了她的风采?如此这样就很好了。”我拍了拍胖丫的手,提起裙摆快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府门口,恰巧看见美人韶和另外几个妾室迎面走来,我上前一步欠了欠身子。

美人韶笑着走到我身前:“怎么来得这么早?”

“今日贵女回府,阿拾怎敢晚到?”

“当真是个机灵的,手巧,心也巧。”美人韶了然一笑,同我并肩朝大门口走去,“你的女红是同谁学的?我们几个刚刚还在说,前日你送来的香囊可比这府里的女眷们做得都要好。”

“如果贵妾们喜欢,阿拾改日再多绣几方帕子送过去。”

“天寒地冻的,又耗眼睛,别为我们劳神了。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的你忙呢!”美人韶拍了拍我的手,娇笑道。

“韶妹妹果真会做人,才几日的工夫就和新客变得如此亲厚。夫主若是知道了,一定怪我们两个不懂待客之道。”美人韶的话音刚落,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位妾室就忍不住开口了。

“两位姐姐近来为了贵女的陪嫁之物日日操劳,妹妹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美人韶盈盈施了一礼回道。

这美人韶原本只是宫中司乐坊的一名舞伎,当年因与百里大夫相恋还闹出过不少事情;现在,虽然入府为妾,但地位比起出身士族的另外两个妾室仍旧低上一等。

“你就是那个将军府的族女?”两位妾室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身穿姜黄色红缘曲裾深衣的少女,她绕着我走了一圈,讪笑道:“哼,也不过尔尔,传言实不可信。”

“阿芷,不可无礼。”妾室有辛上前一步,抓住那少女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一带,对我微微颔首道,“阿芷年幼不知礼数,请姑娘莫要介怀。”

“娘亲,你干吗对她那么客气!要不是她,陪长姐出嫁的就是我!”阿芷甩开自己母亲的手,几步蹿到我面前,厉声道:“你这个山鬼所化的妖女,凭什么抢了我的位置?你骗得了父亲,骗不了我,贱民!”

“阿芷,住口!”妾室有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高声喝道。

“娘亲,我没有胡说!她的眼睛有古怪,会迷人心智,你快让父亲把她赶走吧!”

“这是要赶走谁啊?”几步开外,冉嬴带着一群婢子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主母!”不等阿芷开口,妾室有辛已赶忙迎了上去,“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主母千万别怪罪!”

冉嬴瞥了妾室有辛一眼,冷声呵斥道:“这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娘儿俩指手画脚了?站在府门口吵吵嚷嚷,一点不知礼数,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贱妾教女无方,请主母降罪!”妾室有辛在冉嬴面前如同老鼠见了猫,整张脸吓得雪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主母,不是阿芷胡闹,这伍氏族女身上可疑之处甚多,请主母明察!”阿芷收起满脸的怒容,可怜兮兮地跪在自己母亲身旁。

“你年纪尚小,我和你父亲才打算多留你两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从谁那里听来的?可又是你姨父教你的?”冉嬴低头看着阿芷,阿芷嘟囔了几句便点了点头。

冉嬴倏然收起笑容,对妾室有辛道:“你妹妹可替你们家找了个好靠山。让伍氏族女为媵随嫁红药,是夫主的意思。那楼林以为得了太子的宠信就能爬到我百里氏头上吗?来人啊,把她们母女都带到房里关起来,等家主回来再行惩处。”

“唯!”冉嬴身后的两个老嬷嬷,手脚极快地把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拉了起来。

阿芷经过我身边时,丝毫没有掩饰她忌恨的眼神。她的眼神如同一把匕首割开了我心中萦绕已久的谜团,露出了它血淋淋的真相。

我是红药的媵妾。

我是百里氏和伍氏结盟的工具。

如何见的百里氏红药,我已经记不清了,等人醒转过来时,已经是次日的黄昏。我穿着贴身的单衣站在梅园里,望着虬结枝丫上的点点冰霜,一直想不清也想不透,他为什么要把我骗进百里府,为什么要把我许给他人为妾。

时间曾许我一个美梦。它告诉我,如果我能以满腔真情待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便会认真地爱我。我以为岁月流转,老了红颜,白了青丝,只要守在原地,蓦然回首,他总会站在我身后。自摩崖山回来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在他宠溺的眼神里,我几乎以为这个美梦已经成真了。但如今它终究还是碎了,碎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嘴里,碎得满地狼藉。

墙角的一丛修竹被夕阳染上了暗暗的赤金色,时间在我的惶恐和彷徨中慢慢游走。

胖丫轻轻地靠上来替我披上了外袍:“贵女,你到底怎么了?昨天见了红药贵女就开始不对劲,今天刚醒过来又跑到外面吹风。那个阿芷说的话,你别理她,什么山鬼啊怪物的,她是在忌妒你。”

我苦笑一声,握了握胖丫扶在我臂上的手:“我怎会和那样的人计较?去吧,帮我回府看看。四儿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将军可有来信?”

胖丫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轻应了一声就走了。

我依旧在园子里站着,直站到令人哀愁的天色沉浸在黑夜里。

昨天见了哪些人、怎么去吃的宴席我都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让人多送了一壶烧酎带回来。是啊,伤心的时候,还有什么能比这烈火般的酒更暖人心……

我打发了两个小丫头,独自坐在梅树底下喝起酒来。一口口烈酒顺着喉咙流到心里,把心里的寒冰都化成了眼中的泪水。起初只是咬着牙嘤嘤地啜泣,到最后喝醉了,便伏在梅树上号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满肚的愁肠都哭断了才好。

“你要哭到几时才好?”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已经醉得晕眩,哭得虚脱,颤巍巍地回过头来,蒙蒙眬眬只看见天上的一轮明月和面前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仰望着他,流着泪却笑得无比甜:“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我强撑着站起来,一头扑进来人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开我,“带我走吧,别把我留在这里……”

“你对要杀你的人,向来都这样慷慨吗?”

头顶传来戏谑的声音,我听得不太真切:“你说什么?”

“你可看清了我是谁?”

“我自然知道……”我伸手摸上他的脸庞,触手处冰凉刺骨,抬眼细看,月光下映出的赫然是一张龇牙咧嘴的兽面。

我惊叫一声放开了手,转身便逃。兽面男子仿佛早就知道了我的想法,左手轻轻一捞就把我整个人抱了起来,紧紧箍在怀里。

“你放开我!你放开!”他身材高大,我被他箍在怀里,脚尖只能微微擦到地面,纵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始终无法摆脱他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