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075

小秋背对着半掩的门扉,绷紧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无论她身后的霓阁里发生了何事,她都不敢回头去看。

门后那在雨夜里清晰可闻的响亮巴掌声更是令她浑身猛地一颤,害怕得紧紧闭起了眼。

向夫人她……会不会再也没法从这霓阁走出来?

然而,门外战战兢兢的小秋根本想不到这霓阁内发生的事情并非她所想那般。

赵慧馨的巴掌仍扬在半空,却是被孟江南死死擒住了手腕,以致她的巴掌收不回,也挥不下。

她那白皙的左脸颊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赵慧馨只觉自己的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甚至左耳都在嗡嗡作响。

只见孟江南也扬着自己的右手,紧咬着下唇死死盯着眼前趾高气昂但此刻却在发懵的赵慧馨。

被打孟江南打得发懵。

赵慧馨以为孟江南已然害怕得屁滚尿流,谁知孟江南的巴掌竟是比她更快,也更狠!

然还不待赵慧馨从发懵中回过神,只见孟江南又是一巴掌掴到了她脸上来!

依然是左脸,却比前一巴掌的力道更重,直掴得赵慧馨不仅左耳嗡鸣,便是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这两个巴掌,是为嘉安打的。”孟江南将赵慧馨的右手抓得更紧,被彻底激怒了的她忘了恐惧,只想狠狠地教训一番眼前这个险些害向漠北丢了性命的赵慧馨。

她明知嘉安身子不好,却偏将扒了皮的狸奴送到嘉安面前刺激嘉安,只因嘉安没有依她之言到赵家来为她医治狸奴。

心肠狠毒如斯的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喜欢心善的嘉安!

孟江南愤怒地道完这一句,再一巴掌重重落到赵慧馨左脸上,根本不给她回神的机会。

这一回,赵慧馨嘴角及鼻底都流出了血来。

孟江南不为所动,只又道:“这一巴掌,是为那只惨死的狸奴打的。”

“啪——!”第四巴掌,“这一巴掌,是为小秋打的。”

“啪——!”第五巴掌,“这一巴掌,是为——我自己打的。”

赵慧馨既已有将她置之死地的心,她抽她一巴掌,已经是最仁慈的“回礼”。

孟江南声色俱厉地照着赵慧馨的左脸狠狠抽了五个巴掌后,这才松开她的手腕。

这五个巴掌不仅抽掉了赵慧馨的所有神思,仿佛还抽走了她浑身的力气,只见她身子一软,跌到了地上。

至于向寻,还保持着方才听着孟江南背撞门扉的动静而踹开门冲进霓阁来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孟江南快准狠地抽赵慧馨五个耳光,难以相信自己眼前这忽然强硬得不得了的孟江南就是寻日里那个说起话来细生细气的小少夫人。

再看跌坐在地、手腕及左脸一片红肿、嘴角鼻底满是血的赵慧馨,向寻心道:小少夫人这些日子跟着小郡主可真没白学,打人的本事可真见涨!

根本就没有他出手的机会!

孟江南倒是没想到赵慧馨竟如此不经打,她不过才抽了她五个巴掌而已,她竟就跌坐在地起不来了。

可看着跌坐在地此刻提不起力气来对付她的赵慧馨,孟江南依旧无法泄愤,想着赵慧馨险些害得向漠北险些丧命,她就忍不住朝她肩头狠狠踹了一脚,直将赵慧馨踹得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门外战战兢兢的小秋听得赵慧馨这一声惨叫,又是浑身猛然一颤后终是转过了身来,冲到了被向寻踹开的门边。

当她瞧见钗发散乱脸颊红肿的赵慧馨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时,她惊得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孟江南正抬脚从她身上跨过,朝孟青桃走去。

孟青桃坐在一张长案旁,长案上摆放得满当当的灯台烛火将她娟丽的脸庞映得清清楚楚。

脸上糊着绢布的她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娴静的微笑。

孟江南白着脸死死看着不会再对她打骂的孟青桃,慢慢、慢慢地抬起手,凑到孟青桃的鼻底。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的手已经感觉不到孟青桃的丁点鼻息。

孟青桃,死了。

这是所有“嫁”进赵家后院的女人的命运。

从前她死在了赵家,死在了镜苑,死在了赵言新手中。

如今,轮到孟青桃了。

孟青桃本该死在赵言新手中的,许是赵慧馨恨极了她嫁给嘉安,是以将怒火撒在了孟青桃身上。

可无论是死在谁人手中,孟青桃终究是……死在了赵家。

孟江南看着被制成绢人但还未完成的死人孟青桃,内心是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平静。

她以为自己会高兴,可她没有。

她不会因为孟青桃的死而伤悲,也没有因为她的死而高兴。

孟家以及孟家的所有人于如今的她而言,就像是不曾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再没什么值得她难过或是开怀的。

定定看了孟青桃一会儿后,孟江南从这霓阁东面墙前置放的箱柜之中找到了当初向家交到她手中的那两套首饰,一件也未少。

至于孟青桃为何没有动过这其中任何一件首饰,她也不想再想。

孟江南拿着这一盒首饰从霓阁走出来时,正瞧见向漠北撑着油纸伞自暗夜的雨幕中朝她走来。

看着安然无恙的他,孟江南不知自己是怎的,迫不及待地就冒着大雨朝他跑了过去。

向漠北显然未有想到她会忽然朝自己跑来,不由将步子跨大,将油纸伞撑到了她头顶上来。

只听她关切地问:“嘉安你可还好?宋大官人找着了吗?”

“嗯。”向漠北微微点头,“先生与卫西先带他回去了。”

“那就好。”听得向漠北这般说,孟江南才如释重负般也点了点头,更再道了一遍,“那就好。”

否则嘉安该难过了。

“对了,嘉安。”孟江南说着,将怀里抱着的雕花盒子于他眼前打开,忙道,“你瞧,我将当初你让廖伯交到我手上的两套首饰拿回来了,一件也没差!”

向漠北垂眸淡淡瞥了她怀中盒里的首饰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到了她面上来。

她脸色依旧发白,睫羽上沾着雨水,额上黏着无数细碎的发丝,不知是被雨水打湿,还是被冷汗浸湿。

向漠北抬起手,别了别她额上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