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91(2更)

二月。

早春的京城已经陆陆续续迎来了进京赶考的各地举人们,自灯市后才稍稍冷清了未几日的京城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尤其是客栈,生意最为红火。

生意人最喜爱的便是这秋闱与春闱,不少人靠着坐地起价赚了不少银子,而远道而来的学子们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任宰,也无旁的办法,谁让全国各地皆如此?

宣亲王嚷着项云珠给他出去买芝麻饼和糖葫芦,芝麻饼要吃城南市肆王记的,糖葫芦要吃城西市肆跛脚大爷家的。

项云珠一点儿不想搭理自家的任性爹,正看孟江南画绣像画到一半儿的她很是嫌弃地将宣亲王推走,“爹您想吃就让下人给你去买呀,我忙着呢。”

宣亲王一听自己被闺女嫌弃了,登时嘴角一撇,两眼红红,扒拉着挂在门框上的棉帘,委屈巴巴道:“闺女你不爱不疼我了。”

初时孟江南见着宣亲王撒娇还会目瞪口呆,而今她非但见怪不怪,反还低下头抿嘴偷偷笑了。

因着向漠北与宣亲王生得七八分相似,每每宣亲王撇着嘴露出一副委屈模样时,她总忍不住想象她的嘉安也撇嘴闹性子的模样,愈想就愈觉好玩,便愈忍不住想笑。

项云珠一瞧宣亲王又闹性子,可不敢再赶他走,只好走到他身旁好生哄着:“爹您这是干嘛呀?我买的还能和下人买的不一样了?”

“不一样!”宣亲王当即道。

“能有什么不一样?”项云珠觉得她爹就是在无理取闹,“那芝麻饼和糖葫芦又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但是你买的。”宣亲王一本正经,“闺女亲自给我买的,那可是有着闺女对我的爱,下人买的怎么能比?”

项云珠还是不想搭理他。

早已将手中画笔放下站在一旁的孟江南此时道:“小满,今日天气有些微回暖,不若我们叫上大嫂,一块儿出去走走?就当做是顺路给爹将吃食买回来了嗯?”

项云珠听着孟江南的话,再看宣亲王一副眼眶红红随时都能哭出来的委屈模样,妥协道:“好嘛好嘛,我去给您买,您可不许哭。”

宣亲王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用力点点头,这才笑了起来:“就知道闺女还是最疼我的。”

“娘知不知道您又想吃外边的甜食了?”项云珠又问。

宣亲王又点点头:“我可是问过你们娘了的。”

孟江南忍不住将头垂得更低,抿嘴偷笑得更厉害。

嘉安乖起来的模样,是不是也像爹这般?

“那您回去找娘吧,我待会儿就出门去给您买。”项云珠还是担心宣亲王会哭,送他出屋时不忘替他先揩了揩眼角。

得到了项云珠答应的宣亲王欢欢喜喜地走了,走到院子里时他忽然回过头来,朝站在屋门外目送他的孟江南飞快地竖了竖大拇指。

孟江南一怔。

已经掀开棉帘进得屋去的项云珠发现孟江南仍站在门外,不由回过头来唤她:“小嫂嫂你可还要进屋来?”

宣亲王此时已转回身继续院子外走了。

孟江南抿嘴笑了,道:“不了,我到听雪轩同嘉安说一声,顺便让小秋到听雨轩询问大嫂可要同你我一道出去,待会儿花厅见。”

项云珠应了一声,放下了棉帘。

宣亲王并非真的想要吃芝麻饼与糖葫芦,不过是寻个适当的理由,让将自己闷在家里大半月余的项云珠出去散散心透透气。

孟江南对宣亲王的想法心领神会且助了他一把,在她们妯娌及小姑三人结伴离开王府之后,一直不远不近盯着瞧生怕项云珠一个反悔不愿意出去了的宣亲王这才放心地回到宣亲王妃身旁,将孟江南好一通夸赞。

宣亲王妃则是安静地听他说完后抚抚他的脸让他自己身旁坐下,将晾得微暖的汤药递到了他嘴边来。

宣亲王也不伸手来接,就这么像个任性的孩子似的让宣亲王妃喂着他喝。

自正旦那日气急败坏后,宣亲王的身子便较以往都要虚弱,需一日三服药好生将养着身子骨,不过是他们不让几个孩子知晓罢了。

“今日身子可还有昨日那般难受?”宣亲王妃将空药碗放到一旁,轻轻抚上了宣亲王的脸,认真地观察他的神色。

昨日日暮时宣亲王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可吓坏了宣亲王妃,好在歇一阵后便又恢复了,但宣亲王妃始终放心不下,连夜让人悄悄地将大夫请到府里来,诊出脉象如常,她才安心。

宣亲王摇摇头,宽慰了宣亲王妃些话后他觉得有些倦了,是汤药里加了些安神的药。

他拉着宣亲王妃手,“皎皎陪我。”

“好。”宣亲王妃亲了亲他的眉心,躺在他身侧陪着他一块儿歇息。

待他入睡后,宣亲王妃面上才露出心疼之色。

她的阿昭总是任何苦楚都不愿与她说,他不舍得她担心难过,她又何尝舍得他独自受着苦楚?

幸而日子总会好的。

只要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都是好的。

宣亲王妃眸中流露着温柔与怜惜,情不自禁又在他眉心轻轻亲了一口,感受着他的鼻息也渐渐入睡。

她一直陪在他身侧,这般无论他何时醒来都能见着她。

孟江南三人先到城西市肆买了跛脚大爷的糖葫芦。

大大的山楂,厚厚的糖衣,酸酸甜甜,便是萧筝都喜爱吃,不忘给项璜也捎了一串。

孟江南也想着给向漠北与阿睿各捎一串,但当她才将第二串糖葫芦从稻草靶子上拿下来才想起阿睿已不在家中,她便又默默地将那串糖葫芦给插回去。

萧筝察觉了她眉眼间的低落,当即就拉着她的手往不远处的首饰铺子去了,拍拍她的肩,非常豪气道:“小弟妹瞧上甚么只管拿,嫂子都给你买!”

那模样,像极了带着自家媳妇儿出门来的大老爷们,让情绪低落的孟江南红着脸忍不住笑了。

萧筝只是觉得他们这个小弟妹乖乖巧巧的,尤其笑起来时的模样招人喜爱得慌,她是见不得这么乖巧的小姑娘难过。

银子么,回朝时今上赏了她不少,管够。

掌柜则是一脸的错愕,若非萧筝是女儿身,他还当真以为是哪个大老爷们儿带着养在外边的小娘子来挑首饰呢!

见着来人是三位不戴幂篱的娘子,掌柜也不敢怠慢,毕竟他做这行已经二十余年,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瞧出来的三位娘子身上的鹤氅绝非寻常人家百姓所穿戴得起的。

铺子里正有一位头戴幂篱的小姐在另一侧的柜台前挑选镯子,闻得萧筝这般豁达爽快得犹如男人一般的话语也由不住转过了头来,却是在看到孟江南时微微怔了一怔。

须臾,正当掌柜招呼她们三人时,那位头戴幂篱的小姐走到了孟江南面前来,含着笑客气地与她道:“这位娘子,你我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