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除夕夜。

晚餐过后, 周姨将准备好的各类小零食摆至茶几。

一家人围坐在客厅,看春晚。

季老爷子单独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周姨也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季氏夫妻并肩在中间坐着。

季应闲和秦宁则坐在沙发扶手位置, 两人间隔了两条胳膊的距离, 不近, 却也不远。

春晚节目正在播喜剧的小品。

季母默然将目光从电视机转移到旁边,视线悄悄落在秦宁与季应闲的方向, 见两人都注视着节目。

节目正至精彩处, 笑点密集, 全家人都被逗笑。

秦宁也不禁抿着嘴角,浅浅的笑了。

季应闲偏过头, 看向秦宁, 眸光格外柔情,那是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在秦宁发觉前, 匆忙转开脸。

季母目睹全程,掩唇一笑,好似发现什么特别稀奇有趣的事,时不时就看向自家儿子。

一家人视线各异。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到深夜十点, 季老爷子瞌睡得不行,周姨先搀扶他乘电梯上楼,回房间休息。

等周姨下楼, 她也没再继续看春晚,洗漱后,回了自己卧室。

季父过年期间也比较忙碌, 在季老爷子上楼前,便回卧室睡觉,如今一楼客厅中,剩下季母、秦宁和季应闲三个人。

季母倒想多留会儿,好看自家傻儿子的憨憨表现,可自家儿子目光幽怨的看她好几回,她哭笑不得,不得不上楼。

这下客厅只有秦宁和季应闲。

秦宁精神不错,一直在看春晚的节目。

没穿书前,他每年除夕夜都会看春晚,跨年守岁,最初是祖父陪伴,后来祖父离世,他便独自度过漫长的跨年夜。

他似乎很久没有跟别人一起跨年。

秦宁心有感触,转头看季应闲。

季应闲正偷瞄秦宁侧脸,冷不防他突然回头,惊得来不及躲闪,就直愣愣对上秦宁的沉静黑眸。

秦宁问:“怎么了?”

季应闲心底阵阵兵荒马乱,面容却迅速镇定,“我、我想问问你,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秦宁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季应闲轻咳一声,说:“天冷,喝些热饮更暖和,水果茶和热牛奶,你想喝什么?”

秦宁迟疑道:“那就……热牛奶吧。”

季应闲:“好。”

*

温家。

三楼走廊。

温辞停在某个房间门前,轻轻叩响木质房门。

室内传出中气不足的虚弱回声。

“门没锁,进来吧。”

温辞应了声“好”,单手握住木质托盘,推门入内。

温父衣着家居服,正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看书,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阿辞,怎么是你?”

他微微讶然。

平时送药上来的,是家里的老保姆刘妈。

温辞嗓音温和道:“大哥身体有恙,让刘妈去帮他的忙。”

他声线一贯温醇若水,语速平缓,腔调柔和,带有天然亲和力。

温父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温辞见托盘小心放在茶几,慢慢坐下。

温父合上书,余光看了眼对面的温辞,看他面容温顺,继而转头,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阿辞,我这病来如山倒,恐怕难以护住你们俩兄弟,趁着我能牵制公司那群老东西,你先去国外避几年,待公司格局稳定,再接你回来。”

温辞默然听完,温柔浅笑,“父亲认为去哪个国家合适?”

温父转手从边柜取来文件,放在温辞面前,说:“公司新接触了非洲那边的项目,预计将来在那边成立分公司,或者与那边的公司合作,你过去,先考察考察。”

温辞看也没看,和煦一笑。

“既然父亲认为非洲合适,那我就去非洲。”

温父满意微笑,“阿辞跟温奕比,确实更识大体,时间紧凑,年后我就让秘书买机票,你提前准备下。”

温辞浅浅回笑,“好的。”

又寒暄几句,温父嘱咐温辞早些休息,就让他出去。

温辞淡笑着合上房间门,在避开室内那道视线的瞬间,他神色一敛,笑容尽失,琥珀色眸底一片冰冷。

他转身下楼,回自己房间,却在途经某个房间时,停下脚。

一个玻璃杯“咻”地飞出半掩的门,砸在贴过墙纸的壁面,差些跟壁灯撞击,险险擦过。

温辞捡起完好的玻璃杯,慢慢站起身。

房间内传来暴怒的吼声。

“你想烫死我么!”

“这点事都办不好,养你有什么用!你干脆回乡下中田算了!”

羞辱性极强的话语句句攻击,老保姆惶恐丢下一句“我重新去调水温”,就慌忙退出房间,恰好与温辞撞上。

老保姆眼圈正红着,见到温辞,低声喊了声“二少爷”。

她喊的很小声,屋内那位可见不得二少爷,尤其从医院回来,但凡听到这三个字,恨得眼睛发红。

温辞轻轻点头,说:“刘妈,你晚点上来,我跟大哥说几句话。”

刘妈心知他是为自己解围,擦了下眼角,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快步下楼,在楼道转角,又回头看温辞。

大少爷从前脾气很差,谁知截肢后更是变本加厉,家中佣人没几个敢靠近他,他发起火来,轻则辱骂,重则拿东西砸人。

多数人暗中想着辞职,换个主人。

大少爷现在稍不顺心,就冲人大发雷霆,哪有豪门贵少的品行,反而二少爷,温柔知礼,为人处事个方面优胜上面那个。

老保姆心中把温奕贬得一无是处。

而这边。

温辞驻足门前,低头看了下手中的玻璃杯,抬手叩门。

室内的回应相当不耐烦。

“进来。”

温辞慢步进入房间,“哒”地将门顺手合上,并落锁。

这栋别墅最初装修时,着重考虑隔音,无论是墙体抑或是实木门,皆是双层结构,隔音效果格外强。

房间内仅开着一盏床头壁灯,光线昏暗。

温辞缓慢地步入某人视野。

温奕沉着脸,正在缠断腿的绷带。

他截肢后,立即联系国外最有名的机构定制义肢,目前尚在磨合期,断口位置非常不适。

因每天的不顺心,导致他现在脾气越来越暴躁。

“大哥。”

温敛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

温奕猛地转头,脸色铁青,甚至来不及生气,质问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他急忙掩饰腿上的状况,狼狈又惶恐。

温辞淡笑,“看来大哥正在逐步适应假肢,磨合得如何?”

温奕抓起床头的水杯,朝温辞狠狠砸去。

温辞凌空接住,缓慢放在边柜上,眉眼温柔,唇边带笑。

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我让你滚出去!”

“你这个贱中,跟你母亲一样贱,她犯贱做第三者,你犯贱留在温家,没皮没脸待了这么多年!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