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零一章(第2/3页)

“胞弟因一些原因早逝。”

她配合着他,完全把他当李缙,本该遂他意,可是到这时候,李烬脸色微青,半晌,唇色发白:“住嘴!”

司以云又觉可笑:“太子爷不是想让妾身成为王朝云?那太子爷就是原齐王府缙公子,妾身没弄错……”

说到底,就是李烬嘴上说着,他成为李缙,她成为王朝云。

实际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李烬只是想做李烬,却要逼她成为王朝云,实在荒谬。

那别怪她刻薄,如此戳破他。

司以云话没说完,李烬松开她的手,他直起身站到一旁,靠在桌子上,低着头,神色莫辨。

这时候的李烬,看起来和正常人一般,但也说不准。

司以云不说了,也不多待,她放下笔,用一旁的水净手,只说:“太子爷,妾身先下去了。”

不等李烬回过神来,她提着素白裙子,跑出书房,赶紧松一口气,手心早就冒汗。

但是,违逆李烬、不再只是承受,于她而言,畅快极了。

她就是不愿做别人的影子,他又能耐她如何?

其余要如何做,只待从长计议。

而李烬盯着司以云离去的背影,拧起眉头,全赖他这副好样貌,俊雅的眉目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叫人看了心生不忍。

只可惜,想法确实混账。

他发觉,司以云说得没错。

其实,他的情绪并非属于他自己,在所有事的反应上,他只能用李缙的“温润”去应对,唯独对司以云,他露出自己的獠牙。

世人都当他李缙,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就是李缙。

但是,在司以云这里碰壁了。

司以云不肯把他当李缙,而他自己,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当李缙。

倒是司以云提出这一点,一语惊醒局中人。

鼻间有徽州墨的香味,再看桌上一个方方正正的“烬”,李烬歪了歪头。

情绪是一团线,紧紧缠绕着,常人能轻易解开的结,对李烬来说,要牵着其中一端的线,仔细地摸索,方能慢慢理顺。

他抬手捏捏耳垂。

或许,他得停下来,慢而细致地理清、捋顺。

其实他看得明白,司以云喜欢的,是李缙,不是李烬。

可是,他是李烬,也是李缙啊。

李烬隐约知道,除了“慌张”之外,他又尝到一种,叫他不快的感觉,思虑许久,他终于定义了这种滋味。

或许,这就是世人口中的“难过”。

好像心被开一个口子,又有什么挡住着血液流出,不进不退,难过此关,真是种奇怪的、莫名的、不好的滋味。

让他确实,很不快。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紧紧攥着,眉头锁得越来越厉害,手背也出现疙瘩,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她不喜欢他。

她确实不喜欢他。

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李烬看到桌上的纸,将一沓的名贵好纸全部撕毁,最上面纸张的“烬”字,支离破碎。

司以云回到青云院,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套素白的衣裳换掉。

忍耐许久,终于随着李烬的荒诞作为,爆发了。

好在那几箱衣服里,并非只有素白色,不过都是浅色系,但总比刻意的素白好,她和黄鹂挑件藕色半袖换上,又用墨蓝发带绑好发髻。

看着之前搬来青云院的头面衣服,她摆摆手:“丢出去。”

这些都是太子爷的东西,宫女们没一个敢动。

司以云轻笑一声,她使唤不得李缙的人,那就由她和黄鹂来,刚扛起一小箱首饰,宫女们各个面色尽失。

“司良娣且慢,请司良娣冷静下来!”

“良娣,万万不可啊!”

司以云扯着嘴角,她有心对她们仁慈,但她们终究是桎梏,避开那些宫女,冷冷看着她们:“让开。”

“你们现在不让开,除了太子爷责怪,我也会责怪你们,莫真以为,我是个性子软和的?”

良娣和太子爷闹矛盾,难的还是伺候的下人,一个个愁眉苦脸,不过,向来温和的良娣也说出这种话,便不敢再阻拦。

司以云和黄鹂阔步走出去。

她捧着那东西,正想是摔碎在东宫门口,还是直接去皇后寝宫告一状,反正,她不怕其他宫人笑话。

她本不属于这里,仅存的归宿感,早就消失。

恰好这时候,不远处,一个素衣美人走来:“司良娣,这是……”

司以云瞧向那人,目前不由一亮,招呼道:“王姑娘,你来得正好。”

王朝云也住在东宫,她因身份尴尬,还没被直接指给李烬,除了上回小住东宫,后来怕被人诟病名不正言不顺,都住在皇后寝宫。

司以云邀她进东宫小叙。

王朝云浅浅笑了笑,跟在司以云旁边,见她手捧盒子,问:“这是什么?”

司以云打开盖子给她看:“一些头面。”

显而易见,王朝云喜欢这种头面,没多掩饰,眼前都亮了,司以云转念一想:“你要是喜欢,便送给你。”

王朝云:“这怎么好意思?”

司以云:“上回我答应你们,帮忙在太子爷那里斡旋,可惜没做好,这点也算我的一点赔礼。”

王朝云没什么心眼,直道多谢。

司以云又一次仔细观察王朝云。

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观察王朝云,初见便觉两人五官、容颜肖似,再见也能发现四五分的相似,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像。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她和王朝云,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即使五官肖似,但气质、想法,乃至灵魂,是南辕北辙。

她只做她自己,永远不会当的影子。

心甘情愿当影子的,未免可怜又可悲。

与王朝云说了会儿话,两人其实难以说到一块去,但司以云从她谈吐中,也知道,才女不得志的愁苦,早已郁结在她心里。

她不由心生悯惜,多劝慰几句。

王朝云似乎也才发觉,这位良娣实在是轻易近人,脸上也挂上笑容。

随后,王朝云与她约时间去赏花,便离开。

两人短暂的相见的消息,很快传到李烬这儿。

他俯身看着桌上,正在拿着几片纸,好似在拼凑什么,听完宫人的禀报,停下来,略有思索。

很快,他本来面无神情,听完这些,笑意从眼底溢出。

“让她们去。”

他想起什么站起来,不顾桌上的东西,只整整袖子,拿起那柄扇子,朝亭外走。

那宫人觉得奇怪,悄悄踮起脚尖,只看桌面上,拼凑一半的纸张,赫然是一个墨色的“烬”字。

书房外起大风,“砰”地一声把窗户吹开,将那个好不容易拼凑完好的“烬”字,又吹成一瓣瓣碎片。

白色纸屑落到地面,与外头泥地上,淡雅的桂花花瓣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