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北参之祭(第3/5页)
“长山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陈缥缈问。
“春生万物……这是《清风》中的一句话。”李命说。
陈缥缈当然知道这是《清风》中的一句话,只是不明白为何长山先生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李命没有解释。其他人也没有去问。第五鸢尾却忽然抬头说:“可这场雪什么时候才能化?看样子,许久都不会停下来,我们等不到春了吗?”
第五伏安皱眉说,“鸢尾,不要乱说话!”
李命抬手示意无碍,他看着第五鸢尾,温声说:“春就在那里,不论如何都会到来。”
“可我们,该如何等到春的到来?长山先生。”第五鸢尾掩抑着自己的悲伤,轻声问。第五立人的逝世让她很是难过,因为就在那前一刻,她还在同她对坐共食,还受了她的嘱托。现在看来,她觉得那是自家老祖的最后嘱托。
李命看着她说,“大雪要掩盖神秀湖,要先将我掩盖。慷慨激昂的话不适合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但我经历了九次大潮,这次是第十次。儒家讲究数九为极,十为整,凑个整吧,这次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让它圆满。”
陈缥缈上前拱手,“长山先生躬身万载,得命所安。”
“长山先生躬身万载,得命所安。”
“长山先生……”
沧桑、沙哑、沉闷的一声又一声响起在玄定场。他们都是几千岁的人,老的老,陈的陈,讲话的确也是那般,老气沉沉,如同李命说的那般,讲不来慷慨激昂的话,自然不得气势磅礴。但,那一句句话里,却充斥着无比让人心安的力量,即便再有气无力,也重如万顷山,字字落定,压在这玄定场。
唯独第五鸢尾没有说话,她死命地咬着牙,似乎很不甘心。
李命很理解她,无非是在想,自家老祖也本应该在这场合说出那句话的,但现在却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这里。
没有人去怪罪她。活了几千岁了,都是经历过数不清的事的人,没有谁不能体会到第五鸢尾的处境。但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谁去安慰她,他们都知道,懂事明理的她不需要人安慰,只需要让时间排解悲伤的情绪。
高雅开口说:“长山先生,还不唤醒莫长安吗?如今少了第五立人,再少他的话,怕是很艰难。”
李命摇头,“莫长安在关键时候。而且,偌大一座天下,也不止我们几个希望这趟大潮好好的。”
“可那终究是外人。”
“对于大潮来说,我们都是外人。”
“若是失败了……”
“我没有考虑失败的情况。”李命定定地说。
这乍一听,似乎很不负责。但其余众人听了后,只是沉沉吸气,然后长言,“我等,伴长山先生左右。”
……
庾合是收到窦问璇的召唤后,才离开的。如他所言,百家城的封城并没有封住他,毕竟也是大玄王朝的三皇子。
进了百家城,没有多关注其他,直接到了窦问璇所在之地。
进了住处后,正欲呼叫窦问璇,却感觉这里有一股很熟悉且具压迫感的气息。朝那正房里看去,只见窦问璇站在那里,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其他。登时,他知道,有其他人。
会是谁呢?
庾合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门的一侧挡住了房间里的情况。他知道,那人就在里面,因为越是靠近,便越是感觉气息的浓郁。
一步,迈入房间里,赫然看去。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那里,身披麻衣,闭着眼,没有声息,如同死去。
庾合看见他的刹那,心里猛然一紧,如同被抽干了血。
“三皇子,请进。”窦问璇呼道。
庾合闭了闭眼,睁开后,大步向前,双手抱参,行礼,“天官大人!”
天官睁眼,昏黄暮沉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光彩,“你可以叫我黄爷爷。”
庾合未收礼,头低得更低,“那是庾合年少无知,不知天官大人身份。”
天官笑了笑,“我想,那个时候,即便你知道我的身份,也依旧会叫我黄爷爷,而不是天官大人。”
“所以那是年少无知。”
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喜欢追忆过往,天官大人也不例外。他眉目虚沉,“还记得那时候,我守着皇陵,你隔三岔五地便来这里找我讲埋在陵里的人的趣事。如今大了,反而生分了。”
“自古以来,天官大人守着大玄皇室,是我们当之无愧的护道人。幼时不谙世事,不知尊敬,现在既已知晓,不可不尊敬。”庾合说。
天官幽幽地说:“我还是喜欢不知尊敬的你。”
庾合没有当真,毕竟眼前的是大玄建朝便存在着的人,如果不是大玄上下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定然要比皇帝有威望得多。即便是他庾合,也是他的父皇亲口告诉,才知道的。如今,他想的是,既然天官大人都来了,那大玄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于外。
“多谢天官大人抬爱。”
天官叹了口气,摇头说:“年纪上去了,说的话总是没人信。”他闭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
庾合问:“天官大人来此,可是为神秀湖大潮而来?”
“自然。”
庾合顿了一下,又问:“为大人自己,还是?”
“为你。”
“为我?”
“为你。”
庾合笑道:“天官大人说笑了,我区区一个皇子,不值当。”
天官神情不变,“我也只是区区一个守墓人,是大玄的子民。”
“大人过谦了,你是皇室的护道人,我们皆受恩于你。”
“恩?这个恩,有什么用?”
庾合不知如何回答,说实在的,他并不知道大玄王朝能给天官大人什么。“晚辈不知。”
“我为大玄人,当为大玄尽心尽力。所以,这次我来了。”
“可为我而来,这未免……”
“未免太过牵强?”
庾合点头。
天官说:“为你而来,也是为大玄而来。”
庾合笑道:“我怎么能代表大玄。”
天官并未回话,只是看着他。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官,见他未有神情变化,又看了看旁边的窦问璇,她也未有神情变化。
见两人这般,庾合便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他低下头,“晚辈惶恐不能。”
“人都是惶恐的,能也是不能变来的。”天官说。
“晚辈不明白,为何选我?是父皇选了我,还是天官大人选了我。”
“是大玄选了你。”
“大玄?”
“对,大玄。”
“我不明白。”
“会明白的。”
“可我不明白,不能心安。”
“局势走得太快,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希望你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