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花厅里已摆了一张麻将桌,翡翠块般的麻将牌乱堆在桌上。两位年轻标致的女子坐在麻将桌旁等人,见宣怀风和白玉香一道进来,都有些意外,看了宣怀风一眼,亭亭玉立地站起来。

白玉香说,「三伯母是尊大佛,我道行不够,请她不动。幸好,还算请了一位金童来。这是雪岚哥身边的宣副官,昨日祠堂上的热闹,正是为他而设。连雪岚哥也改口叫他做干哥哥了。你们瞧,行不行呢?」

她一说,两位女子更睁着两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正大光明地盯着他打量了。

宣怀风未免尴尬,微笑着像个绅士地躬了躬身,说,「廖小姐,我曾经在五司令宅前见过一面。另一位,倒是从未请教过。」

白玉香指着穿蓝裙子的年轻女子说,「这是甄秀玲。大伯的女儿嫁了她哥哥,算起来,大家都是亲戚。」

宣怀风记得白雪岚说过,白廖韩甄,是山东地界头一等有权有势的大家,面前这女子,原来就是甄家的人。果然是一副受过教育的闺秀的模样,只是看男子的目光,未免大胆直接了些。

心里这样想着,行动上自然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称呼了一声,「甄小姐。」

甄秀玲回以微微一笑。

「好了。」白玉香拍着手说,「介绍过了,也算认识了,来摆战局罢。我手痒呢。」

当下也没什么说的,四人便坐下,洗牌,开始打麻将。听差们送上热茶点心,都搁在各人手边的小茶几上。

对于麻将这东西,宣怀风向来不嗜好,从前偶尔要陪宣代云解闷,才不得已学了一些基本的规矩,所以牌技不佳,可说是十打九输。唯一一次胜绩,也就为禁毒院筹集资金物资那一次了。

偏生牌桌上另外三位,是经常浸淫此道的,遇到宣怀风这种生手,便成了一个三胜一的局面。

那位甄秀玲,虽是初次见面,对宣怀风倒颇为热情关照,见宣怀风出错牌,常常提醒他说,「呀,你这一张二筒,恐怕要中静萱的埋伏。」

果然,廖静萱羞涩地把牌一倒,宣怀风就掏了几个筹码出去。

不一会,甄秀玲见宣怀风打五万,又开口说,「宣副官,这时候万字打不得呢,五万又是中章。」

宣怀风纵使得她提醒,无奈牌已经放到了桌面,所谓见光即死,要收是收不回来的。

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玉香笑盈盈地把牌一倒,「胡了。」

又是宣怀风开抽屉取筹码。

不到半个钟头,宣怀风抽屉里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

白玉香今天胡了好几把,筹码多了,小抽屉装不下,还叫听差拿一个小黄铜碟来,在一旁盛多出的筹码,乐得脸上一直带笑,一边打牌,一边对甄秀玲说,「MISS甄今天行善积德,可惜无甚实效。每次都是马后炮,怎么救得了英雄呢?」

甄秀玲笑道,「我没有通天眼,怎能料到他要丢哪个牌?等他丢出来了,我再提醒,不就成了马后炮。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听你刚才那么介绍,雪岚哥是很看重这一位的。雪岚哥最护短,你在牌桌子上欺负他,不怕雪岚哥找你算帐?」

白玉香说,「也就打个牌,还要找上司告刁状吗?宣副官,你可不像MISS甄说的这样小气,对不对?」

宣怀风陪着三位年轻小姐打牌,本来就尴尬,听她们调侃到自己身上,开口也不好,不开口也不好,苦笑着说,「这点气量,我总还有的。」

白玉香听了,冲着牌桌子对面的甄秀玲说,「我就说,宣副官人很好。你看是不是?」

甄秀玲说,「他要是也让我吃一个大胡,我就说他好。」

刚好宣怀风摸到一个白板,顺手打了出去。

甄秀玲惊讶地一愣,忽然抿嘴一笑,「宣副官,多谢了。」

把牌一倒,竟是个大三元,这可赢得大了。

廖静萱个性腼腆,平日话并不多,现在见这场景有趣,也就笑了,问甄秀玲,「果然吃了一个大胡,你是不是该说他好了?」

甄秀玲倒没什么羞涩模样,大方地说,「我不但说他好,还要说他很好。不但说他很好,还要请他吃一顿饭,感谢他送这么一张好牌。你看怎么样?」

白玉香说,「静萱能怎么样?你要请的人,又不是她。人家就坐在你隔壁,你怎么不问呢?」

甄秀玲笑道,「我问的是静萱吗?我刚才说的那个你,另有其人呀。」

说着,把眼朝宣怀风脸上一睐。

宣怀风听着她们谈笑,心想这几位都是豪门小姐,尤其是那位甄秀玲,大概是被家人宠溺,有些难缠。他哪里肯接这话茬,只当没听见,打开小抽屉,要付输掉的筹码。

可是一数,所有筹码拿出来,还不够付的。

宣怀风往口袋里摸一摸,发现早上起来匆忙,别说钱包,就是一些零碎钞票也没有带,苦笑着说,「输光了老底,只能掏钱。我也是糊涂,只知道坐下来打牌,也忘了问多少钱一底的筹码。请帮我算算,我输了多少,好叫人取过来还帐。」

白玉香说,「你忘了问,我们也忘了说。我们不赌钱,赌别的。」

宣怀风奇怪地问,「赌什么?」

白玉香刚开口要说,脚下忽然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白玉香抬眼一望,甄秀玲在对面朝着她微微一笑,朝宣怀风说,「我们女孩子打牌不赌钱,男人爱赌戏酒,我们更不能和他们比。我们赌一些清雅的彩头,输了的人,要唱歌跳舞,表演节目。」

宣怀风愣了一下,忙道,「这个实在不能。」

甄秀玲说,「跳舞想来是让男子为难,不过唱歌,如今爱国歌曲,每个人都会唱上两句。宣副官何至于不能?」

宣怀风只是摇头,「实在不会唱。我一时大意,没问清楚就上了桌,这是我的错。各位宽宏大量,饶我一次,让我付钱了事,好不好?不然,让我做别的也行。只别叫我唱歌跳舞,不是我矫情,确实是做不来。」

甄秀玲说,「你这样为难,我们又怎么好勉强?只是钱,我们不能收,那犯了我们的规矩。唉,找个什么事让你做,应了这个彩头好呢?」

轻轻蹙起眉,像在思索。

廖静萱等了片刻,不见甄秀玲拿出一个主意,忽然想到什么,提议说,「宣副官会拉梵婀铃,不如就叫他给我们表演表演?」

甄秀玲喜道,「真的吗?那一定要恭请演奏一曲。」

白玉香正一五一十地数着自己抽屉里的筹码,抬起头接了一句,「他输大发了,一首可抵不了数,至少演奏十首二十首,才能饶了他。不过,静萱怎么知道宣副官会拉梵婀铃?连我这个百事通,也不知道呀。」

这也正是宣怀风所疑惑的,见白玉香替自己问出来,便要看廖静萱怎么回答。与YU夕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