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吃面 不要再有别的妹妹了。

窗牖半开, 送来阵阵清爽的夜风,携着长街的吆喝叫卖声一并入耳,喧嚣沸腾,可虞锦满脑子都是那句话——

“阿锦, 帮我戴。”

“阿锦, 帮我戴。”

“阿锦, 帮我戴。”

男人的声色似山间清泉, 清冽低沉, 磁石凉玉一般, 嗓音低缓时少了几分冷寂,像是有意勾人, 震得人耳膜酥酥麻麻。

尤其是蓦然靠近的脸庞,高挺鼻梁下的那张薄唇……

应当是很好亲的样子, 犹记上回他——

思及此,虞锦蓦地打住,攥住面具的细绳,不动声色地深深呼吸两下,她在想什么?

她怎、怎如此不知羞!

口口声声唤着人家阿兄,背地里却思忖着这般龌鹾的事, 虞锦一时羞耻地蹙了眉,恰逢男人抬眼看过来,她立即闪躲地捧起茶盏。

时间一息、一息流逝,气氛静默地有些怪异。

落雁见虞锦捧着空杯饮茶, 不解道:“姑娘,奴婢给您添茶吧。”

虞锦稍顿,“喔”了声便要将瓷盏递过去,只听“噹”地一声清脆嘹亮, 手中的瓷盏落地碎成两瓣。那一刹那间,她瞳孔紧缩,自窗外横飞而来的箭矢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虞锦耳侧“嗡”地一声响,未及深想,便已扑至沈却怀里,“阿兄!”

这瞬息的变化让所有人都面露惊愕,猝不及防,饶是沈却也不由一怔,动作迟缓了半瞬。

他本算好了时间与间距,倘若虞锦乖乖坐着,他能轻而易举擒住这支不自量力的箭,但出乎他意料,虞锦不仅捕捉到这点动静,还——

拦在了他面前!

男人眉间冷肃,索性搁下木箸,拦腰将人提了起来。一个健步旋转,堪堪避开了这支横空飞来的冷箭。

“王爷!”

“姑娘!”

沉溪与落雁掩唇惊呼,段荣则在箭矢插.进座椅时推门而入,场面一时有些杂乱。

段荣只瞥了一眼箭矢斜插.进的角度,当即冷声道:“来人!去对面酒楼给我搜人,如有疑者,通通拿下!”

暗卫纷纷领着命令,消失在厢房周围。

而楹柱一侧,两个人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段荣疾步上前,单膝跪下道:“王爷,属下护主不力,请王爷责罚!”

话音落地,厢房静若无人。

段荣迟疑仰头,就听一声冷得能掉冰渣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想干什么,想给我挡箭啊?”

虞锦的小臂被他掐得有些疼,男人眸底寒凉,整张脸铁青铁青,像是下一瞬要掐死她似的。

虞锦被那支冷箭吓得不轻,尚未缓过神来,她蹙眉轻嘶,伸手推他:“疼,松开……”

“虞锦!”

一声怒喝劈头而下,饶是跪在不远处的段荣都吓得浑身一颤。

但若仔细听,男人盛怒的音色里隐隐发颤。

而方才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由不得虞锦深思熟虑再做打算,可眼下事情过去,她未免有些后怕,正心有余悸地发着怔,就被沈却一声怒喝吓得抚着心口的手都抖了两下。

她美目微瞪,面色苍白。

一半是被冷箭吓的,一半是被沈却吓的。

虞锦惊魂落定,神思逐渐归拢。

实则她是十分惜命之人,否则当初在被蒋淑月逼上花轿前,早就用一根白绫了却余生抵死不从,可她没有,虞锦十分爱惜自己这条金贵命。

但方才情急之下,却全然顾不得许多,她只想,沈却千万不要受伤。千万不要。

盼他平安的念头像是在她脑子里刻了千万遍一样,故而她才不顾一切扑上前去。

心慌意乱,又匪夷所思。

可现在仔细想来,以沈却的本事,那箭矢飞来之际,他定早早察觉,她若没冒失行动,说不准还不必历经方才的险境。

虞锦想,她确实有些多此一举,险些坏事了。

所以,他是因此生气了吗?

可她又怎知他的打算,还险些为他丧命,他有什么好凶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虞锦的思绪已经绕了几个来回,面色多变,懵怔、惊慌、疑惑、委屈、生气,末了沉默半响,平静道:“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府。”

她挣开男人的桎梏,俯身捡起丢落的绢帕,兀自踏出屋门。

众人微愣,还是沉溪率先反应过来,低声唤了句“三姑娘”后追了出去。

沈却抿唇,缓缓吐息,略微懊恼地摁了下眉心,冷声道:“自去领五十个板子。”

段荣拱手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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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向王府的方向。

一路无言,只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吱吱作响。

虞锦端端坐着,两手攥着绢帕搁置腹前,侧首去看窗外繁华的街景,小嘴抿得紧紧的,显然是生气的模样。

沈却看她,提壶斟茶,将茶水推到她面前,道:“饿不饿?先喝点水。”

虞锦眼都不瞧,心道:不饿!她才不饿,吓饱了,也气饱了!

马车一停,虞锦拽着裙摆便疾步走了,片刻也不停留。

沈却:“……”

气性倒是愈发大了。

沉溪略有迟疑,道:“王爷,三姑娘这……”

“让后厨给她煮碗面。”

“是。”

沉溪看王爷脸色也不大好看,应了声便不再多言。

沈却缓步回到琅苑正房,仰身靠在矮榻上,脑子里只余一道身影——

利箭穿心,她自马背坠下,蜷缩着身子道:“疼,沈离征我好疼。”

沈却抬手,用手背摁着双目,薄唇渐抿。

而另一边厢房,虞锦一骨碌合衣攥紧被褥里,闷头道:“我不吃,困了,熄灯吧。”

沉溪叹气:“姑娘,钗环还没卸呢。”

虞锦被翻起身,情绪低落地拥着被褥而坐,任由沉溪噹噹作响地折腾她的发髻。

沉溪觑她一眼,道:“姑娘莫要怪王爷,他也是担忧姑娘的安危罢了。”

不提还好,一提虞锦便气红了眼,道:“他不过是恼我冒失,算了,沉溪,别提他。”

“……”

沉溪发觉三姑娘似误会了甚,手中动作微顿,道:“姑娘何出此言,方才王爷抱着姑娘避开箭时,可是以身犯险护住姑娘呢。”

虞锦递给她一个“这如何说”的眼神。

沉溪道:“姑娘,您想,箭是从窗外来,王爷将您抵在了楹柱上,背对箭矢,那利箭可是擦着他的背横飞过去的,这难道不是怕姑娘受伤么?”

虞锦一静,仔细想想方才好似确实如此。

不对,虞锦忙问:“那他可受伤了?”

沉溪一笑,道:“姑娘放心,没伤着呢。”

虞锦顿时松了口气,轻轻“喔”了声。

落雁见状,乘胜追击说:“王爷确实是恼姑娘冒失,可他那是怕伤着您呀,他方才吓得脸色都白了呢,奴婢伺候在王府这么些年,还没见王爷这般紧张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