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他乡来客(第2/3页)

他们本就习惯根据雇主更换不同的生活环境,何况这里吃的很好,睡得也很好,让他们在路途中消耗的体力和精力重新变得充盈起来,老旧的伤势得到了休养,和新武器的磨合也很顺利。因为大多数人口都是在一年里陆续迁来的,这座城的管理者对如何让他们克服语言和习惯的障碍进入新生活有丰富的经验,卡斯波人能感觉到他们得到了公平的对待。因为诸如此类的理由,卡斯波人决心为这次交易会的顺利进行竭尽所能。

然而他们找不到多少机会发挥专长。统治者以奇特的方式经营这座城市,使得这里既没有奴隶也没有闲人,白天他们带着人去干各种城市建设的活儿,夜晚还要把他们聚集起来上课,为了一日三餐和可观的报酬,偷懒的人很少,孩子、老人和病人都有他们能待的专门地方,人们的生活是如此稳定而规律,任何人一旦脱离这个秩序就会显得形迹可疑。自接受任务以来,卡斯波人没有发现什么人在不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过。

商业区里倒是有不少真正可疑之人,然而卡斯波人已经知道那些探子的存在是被默许的,他们也只能在这个特意留出的窗口里活动,不敢鲁莽越过那无人的界限暴露自己,致使身后的主人失去同这座城贸易的权利,甚至被这些可怕的外邦人视为敌人。

所以卡斯波人在城内外的守卫日常同巡逻队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于是明白了对方对他们毫无芥蒂的原因之一。这种生活对卡斯波人来说很新鲜,不仅仅是因为轻松和安全,也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座城的奇迹是如何出现的。

他们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交易会场地上的安置屋还未完全拆除,他们接任守卫的时候,偌大空场人们才用白线标志好市场的大致形状,然后卡斯波人便看着这座市场如何在七天之内一日一变地被建设起来。

不是安装一些帐篷,支起一些木板的摊位,把它们安置在道路的两侧就可以被称为市场了,这些来自异域的建设者对建造各种奇观有出奇的热情,在他们的带领下,数以百计的高大木屋像春日的茅笋一样从土地上冒了出来,一间连着一间组成了一个外方内圆的规则形状。外方的外侧是联排场屋,充作访客的旅舍,背靠背的内侧是各色店铺,四角是四个宽敞的出口,足以让数以万计的人同时进入内侧宽阔的市场,能够并行四列马拉大车的环形道路被草棚、木台和长凳分割成了内外两圈,内圈排列成圆的店铺中,每隔一段就有一间特别宽大的木屋,高及人腰的宽敞木台一直铺装到门边,卡斯波人不必特意探听就知道这是供人演出所用的,同时内圆也不是封闭的,店铺和舞台的背后,环绕着市场圆心的是仓库、市场人员的休息区和一间面积很大的医馆。

这座新兴市场的面积大得足以容纳一整座村庄,但这样的规模并不是出于虚荣,这些卡斯波人在这里算是初来乍到,却不必在外监听也知道会有多少人像蜜蜂追逐花朵一样蜂拥而至,这是一场能够吸引所有人注目的盛会,没有人能抗拒财富的吸引。

无论外界的人对这座城及她的所有者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世上少有这般富裕的城市,那个曾经平平无奇的河港城市已经因外邦人对它的改造身价倍增,外人难以窥见这座城市中人们的真实生活,只能透过旅馆的高窗目睹这座城市的日新月异。即使这座城市仅良好的市政建设就展示了它的新价值,但它最致命的魅力还是来自于它的商业。当市场的建设者开始充实他们的仓库和店铺,卡斯波人又一次感受到了财富的压迫。

这座城市不以金银为奢,无论建筑还是人的衣着都很少花样装饰,与此相反的是充盈此处无以计数的商品。许多东西人们不仅没见过,甚至不曾想象过它们的存在,但只要见到它们,知道它们的用途,人们就知道它们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改善,这价值甚至胜过金银。尤其是在这片原本丰饶的土地正在遭受罕见的连番灾害的时候。

卡斯波人也看到了他们穿着的制式铠甲和其他武器也在出售之列中,他们询问了一下价格,顿觉自己身价倍增。那些在其他地区被行会或者权贵所牢牢把持的禁忌商品堂而皇之地陈列在店铺中,钢铁、武器、粮食、种子、种苗、书本、纸和笔,价格比之商业区都有所降低,若要换算成卡斯波人故乡的物价,那简直是一个令人疯狂的数字,但没有人担心这会招来他人的仇视和攻击。

这些异域之人——卡斯波人的新盟友们几乎从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就被恶意环绕,他们早已习惯被防备、怀疑,被占尽便宜还要承受污蔑,从未主动害人却被传为恶魔——因为他们确实就是秩序的破坏者。

无论手段如何温和,他们对侵入地区所造成的破坏是清楚可见的,虽然他们只进行过一场被动的战争,但胜利的影响不仅深远,并且直接动摇了一个王国的根基,对手的每一次反击都会让他们在这个地区扎根更深,唯有放任他们自行发展才能苟延残喘,然而最终的结局仍然会是被他们夺走一切:土地,人口,财富,未来。因为异域人就是为此而来,在他们要建起如这座城般的地上天国秩序里,没有给国王和贵族的应许之地。

卡斯波人没有仅凭眼前的有限见闻就能推断出残酷真相的头脑,他们对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事物的认识都来自他们的盟友,因为不仅这座城的居民被要求不断学习,他们这些粗野的佣兵同样要每日接受异域人的教导。这让他们感到很不习惯,因为从未有人——不论雇主还是朋友——同他们如此坦白交心。与卡斯波人订立契约的只是异域人中一支地位不甚高的外派小队,但他们在这里却仍被视为重要而且平等的盟友,所以有人不厌其烦地为他们解释那些既光明磊落又残酷无情的谋略。

不论是解释的行为还是那些计划本身都令卡斯波人深受震撼,绝对的武力和财力在手,这些异域人的确可以蔑视他们的孱弱对手,但解释仍然是不必要的,不仅仅是对他们这些外域来的雇佣兵,对居住在这座城里的人也是不必要的。卡斯波人所知的最杰出的统治者坚决宣称人民应该将思考的权利交给智者,因为“一切忧怖皆生于多思”,过多的思考带来过多的欲求,这是灾祸之源,只有人人恪守本分,有限的资源才能惠及众人。

“我们不这样做。”异域人的讲师说,“我们要干大事之前,总是尽力让要让所有的人都明白。因为人不是牛马,就算是牛马也有动物的知觉,不会去做那些损害它们自己的事情。人只有心甘情愿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只要他们知道所做的事情对自己和他人都是有益的,并且劳动的成果不会被平白无故地拿走,去供奉那些什么都不干却拥有一切的人,他们的热情就会像落叶之下的火焰一样被点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