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想做咸鱼第99天(第4/4页)

苏斐月一怔,过了许久,才微微笑道:“太子妃竟也如此能言善辩。”

这不是能言善辩,江倦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斐月不再与江倦往下说,只是轻声道:“太子妃就在此好好休息吧,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他从江倦身边走过,走向躺在床上,又陷入了昏睡的弘兴帝,江倦又问他:“你这样……长公主知道吗?”

苏斐月目光微动,却是没有说话,只盯着弘兴帝,神色复杂。

他多年的执念,终于要在此终结。

行宫外。

丝帛缓缓展开,字迹遒劲有力。

——自刎于酉时前。

薛放离瞥了一眼,殷红的唇轻掀,笑得危险不已。

来使心惊胆战地低下头,但还是颤巍巍地把苏斐月的交待和盘托出,“苏大人说……望太子殿下多为太子妃考量一些。”

“白先生是他的老师不错,他也不愿伤及太子妃,但若是太子殿下不肯,那苏大人只好……”

“滚。”

薛放离阖了阖眼,双目血色涌动,形同恶鬼。

话已经带到,来使见状不敢再久留,软着脚就往外跑。

手指轻敲桌面,薛放离满心都是戾气,却又不得不静心思考。

蒋森涛尚在返程,再快也要明日才能赶到。

京中的禁卫军已经调来,但苏斐月的人马也在陆续赶来,不同于与安平侯的那一次对战,强行交战,胜算不高。

况且——他纵有千军万马,却只有江倦一个软肋,为他生忧,为他生惧,更为他踌躇不前。

“殿下,长公主带到了。”

侍卫押着长公主薛扶莺走入,与之一同走入的,还有顾相顾云之与顾浦望。

薛扶莺一身华服、鬓发散乱,神色疲惫不已,她好似是一路哭过来的,却又努力维持着天家之女的威严,“放离……”

顾云之道:“殿下,臣与望浦带人赶去之时,长公主险些也让人掳走。”

话落,他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就走了岔路。”

顾云之不说还好,他一说,薛扶莺又开始流泪了,“斐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有照时。他们、他们……”

“这么多年来,本宫原以为他在陪本宫游山玩水,却不知他在私下招兵买马,本宫与他朝夕相处,却也从未发现他包藏祸心,他……”

薛扶莺哽咽不已,她拿起帕子,轻拭眼泪,人也越发的憔悴。

薛扶莺恍惚道:“本宫的状元郎,怎就成了今日的乱臣贼子呢?”

时至今日,薛扶莺都还记得那一年,京城的牡丹花开得当真是漂亮。

她偷溜出宫,本是在赏花,忽然之间,听见一个少年郎的声音。

“老师,学生的志向从未有过更改。此生只愿——去浊扬清,荡涤世间一切不公!”

薛扶莺想,什么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她撩开帘子,朝外望去,红衣少年策马前行,衣袍翻飞间,眉宇尽是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与潇洒。

也许是看了太久,薛扶莺被发现了,少年瞥来一眼,随即一伸手,摘下一枝牡丹花,途径薛扶莺之时,他手一扬,这一枝牡丹花,就这么别在了薛扶莺的耳后。

薛扶莺一愣,本该大骂登徒子,可却是脸红了个遍,最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远去,心口也砰砰跳个不停。

她的状元郎,有着世间最宽广的胸怀,也有宏伟的志向,他消沉过、也有过不得志,可最终也只是付之一笑,潇洒放过。

原来这是她以为,也只是她以为。

原来他没有付之一笑,也没有潇洒放过。

他——怀恨于心,筹谋多年。

连自己这个枕边人,都一无所知。

她的状元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是那一年,他受人所托,前去为人洗刷冤屈,结果当地官商勾结,迫于强权,托付之人也反咬他一口,他被囚于牢狱,私刑用尽,苦不堪言?

可最终,反咬他那人,她的状元郎,也一并救走了啊!

还是那一年,他奋力逃出,将此事告知白雪朝,总算得了皇兄的口令彻查案件,结果费尽千辛万苦,甚至在返京途中,身中数箭,险些不治而亡,命悬一线,总归将人证物证带到,只待皇兄下旨惩处设施官员。

可结果呢?

皇兄根基不稳,此事又牵连甚广,最终选择放火烧尽账簿,并与他说——“水至清则无鱼。斐月,这一次,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此事莫再插手。”

彼时,她的状元郎日日饮酒,消沉不下,往日风流得意的少年郎,伏在她怀中痛哭失声:“扶莺,我谁也救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扶莺,是我错了吗?”

她的状元郎,不该是这样啊。

他该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眉宇尽是风流色。

思及往事,薛扶莺更为伤怀,她泪流满面,一时之间,竟有些站不稳,摇摇欲坠,薛放离端详她许久,只对人吩咐道:“扶姑母下去休息吧。”

侍卫听令,带着薛扶莺下去,薛放离缓声道:“顾相,你怎么看。”

顾云之思忖片刻,“长公主与驸马,多年来伉俪情深,此番哭诉,又颇是情真意切,好似当真深受蒙蔽,但……”

“保险起见,还是让人看好长公主吧。”

停顿片刻,顾云之又问道:“殿下,驸马可有派人前来,他的要求是什么?”

薛放离敲了敲铺在案上的丝帛,顾云之看过来,当即神色大变,“酉时?现下已经不早了,只剩下两个时辰!”

“方才蒋将军飞鸽来信,大军已行至路安县,若是走直路,蒋将军尚有机会赶到,可行宫傍山,必须要绕至盘水县,酉时之前,他是万万赶不回来的!”

薛放离漠然道:“驸马之意,正是速战速决。”

为今之计,只有拖延。

可——江倦尚在他们手中。

薛放离看向远方,巍峨高山下,宫殿辉煌,流水穿过宫殿,最终汇聚成河,流向远方。

他神色一动。

“殿下,水。”

与顾云之一同走入,从始至终都未开口的顾浦望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在大理寺不过一月,却已破获多桩案件,靠的就是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薛放离正欲开口,又有一位侍卫匆忙走入。

他手持画卷,向薛放离呈上,“殿下!殿下!这是前段时间,杨柳生受殿下所托,根据口述特征作的一幅画像,他让人立刻给殿下您送过来。”

薛放离接过卷轴,面无表情的打开,画中之人,赫然就是——安平侯。

盯着画卷看了很久,薛放离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他衣袖一扬,挥笔写下一封信,“立刻传给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