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2页)

丛霁反问道:“你想要朕如何嘉奖你?”

温祈鬼使神差地道:“不许选秀。”

丛霁原就不打算选秀,听得这一要求,疑惑地道:“你为何不许朕选秀?”

温祈振振有词地道:“陛下后宫中已有佳人无数,再迎新人来,定会委屈旧人,教旧人情何以堪?且我认为陛下绝非薄情寡义之人,必然对旧人怀有深情,舍不得旧人伤心。”

丛霁失笑道:“你怎知朕后宫中已有佳人无数?”

温祈理所当然地道:“作为皇子,尤其是太子,十一二岁便会有专人教导房事,一般是年纪稍长些的侍女,然后,便会收通房,再然后,便会迎娶正妃,纵然不迎娶正妃,侧妃亦是少不得的;登基之后,更要充实后宫,以便开枝散叶。”

“这些全是你从话本中看来的罢?”见温祈颔首,丛霁才道,“朕的父皇确实如此,朕的庶兄亦是如此,他年不过一十五,已有两子一女。”

根据话本所述,丛霁的庶兄已被丛霁流放了。

这一点,温祈现下想来很是古怪,那庶兄乃是皇长子,当朝有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先例,按照丛霁的雷霆手段,该当将那庶兄赶尽杀绝才是。

丛霁年二十又七,若是与那庶兄一般,恐怕已儿女成群了罢?

温祈忐忑至极,注视着丛霁道:“陛下是否已有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

丛霁不答:“你为何想知晓此事?”

“是温祈逾矩了。”温祈亦不清楚自己为何想知晓此事,这暴君是否有子嗣与他有何干系?

未料想,他居然闻得这暴君道:“朕尚无一子半女。”今后亦不会有。

他登时眉开眼笑:“我还以为陛下已儿女成群了。”

丛霁发问道:“你为何欣悦于朕尚无一子半女?”

温祈哑然,苦思半晌才道:“我亦不知。”

大概是因为自己乃是暴君,温祈认为自己不该延续暴戾的血脉罢。

断子绝孙固然是他自己的选择,亦是他的报应。

“朕答应你,若你能夺得会元,朕便不选秀。”丛霁并未露出些许异样,轻抚着温祈的背脊道,“寐善。”

温祈惊喜地道:“当真?”

“当真,朕一诺千金。”丛霁忽觉倦怠,低语道,“朕定当断子绝孙,如你所愿。”

温祈并未听清:“陛下说了什么?”

丛霁眉眼颓然:“当真,朕一诺千金。”

温祈追问道:“这一句我听清了,后面那一句是什么?”

“无关紧要,不过是朕的自言自语罢了。”丛霁言罢,弹指将这丹泉殿内的烛火尽数灭去,今日无月,只余下廊道上的长明灯攀着窗扉幽幽漫入。

温祈猝然间坠入了昏暗之中,忽觉丛霁似有不妥,急声道:“陛下适才溺水,是否有何……”

丛霁打断道:“朕安然无恙,朕乃是习武之人,区区溺水,早已复原了。”

温祈放心不下,借着微光,直直地望着丛霁。

丛霁近几日奔忙不休,未多久,便睡了过去。

他发了一个梦,梦里的母后并未被毒死,而是端坐于紫檀木所制的圈椅之上,失望地道:“你缘何变作了这副模样?”

母后语调平静,却是字字泣血。

他急欲辩解,竟发现自己足下踩着累累白骨,身上披着层层血衣,手上执着“十步”,猩红恶臭。

他从睡梦中惊醒,暗夜当中,惟能闻得自己的吐息声。

温祈依然在他怀中,他忽觉自己一身血污,生怕弄脏了温祈,遂小心翼翼地将温祈从自己身上剥落下来,放入了池水之中。

温祈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却未想,下一息,温祈居然醒了过来,敏捷地向他一跃。

他被温祈扑倒于地,温祈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喉结,含含糊糊地道:“陛下趁我昏睡,故意抛下我,是何原因?”

丛霁解释道:“朕并未抛下你。”

“人证物证俱全,陛下明明打算抛下我。”温祈忽而尝到了血腥味,这才意识到自己咬得太重了些,当即松开了唇齿。

“朕不过是见你浑身干燥,怕你不适,才将你放入了池水之中。”丛霁知晓自己的喉结被咬破了,并不觉得疼。

温祈不知自己方才是否浑身干燥,但距离他出水已过了许久,应当已浑身干燥了罢?

他信了丛霁所言,歉然道:“我虽非故意为之,可我还是伤了陛下,陛下大可罚我。”

丛霁满不在乎地道:“朕半点不疼,便不罚你了。”

温祈不喜丛霁对于己身的轻慢,探出舌尖来,舔舐着伤口,道:“我现下浑身湿透,陛下不必怕我不适。”

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口腔,教他愧疚万分。

天色未明,丛霁任凭温祈舔舐着,复又睡了过去。

及至上朝前半个时辰,他方才转醒,即刻推开了温祈。

温祈睡眼惺忪,本能地抱紧了丛霁的腰身:“我不准你走,不准你去临幸妃嫔,更不准你让妃嫔怀上身孕。”

丛霁戳了下温祈的鼻尖:“朕须得去上朝了,无暇临幸妃嫔。”

温祈睁大双眼,窥见东方露出一线鱼肚白,这才松开了丛霁,催促道:“陛下快些去罢,勿要耽搁了。”

“不正是你让朕耽搁了么?”丛霁将温祈放入水池,出了丹泉殿,好生洗漱了一番,换上朝服,方去上朝。

朝堂之上,他觉察到不少臣子的目光皆往他的喉结瞧,暗道:他们显然认定朕昨夜风流快活去了。

下了朝后,他又去探望丛霰,丛霰大体已痊愈了,但因周太后不放心,仍居于永安宫。

丛霰见得丛霁,打趣道:“皇兄从何处得了如此烈性的美人?”

丛霁但笑不语:哪里是什么烈性美人?分明是一尾娇气黏人的幼鲛。

丛霰又道:“皇兄眼光甚高,难得有美人能得皇兄的青眼,后位空虚已久,不如将那美人封作皇后罢,省得母后日日担心皇兄无嗣。”

将那娇气黏人的幼鲛封作皇后?

绝无可能。

且纵使将那娇气黏人的幼鲛封作皇后,那幼鲛亦无法诞下皇嗣。

丛霁问道:“母后日日在你面前念叨朕,生恐朕无嗣么?”

丛霰坦白道:“是臣弟夸大了,倒也不是日日,仅是偶尔。”

那厢,正随喻正阳念书的温祈突地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地道:“喻先生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