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更)

薛家确实败落了,但他家照样还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薛太太王氏是很亲近姐姐,但这人一旦有了儿女,当然还是儿女最重要,姐妹哪里能比得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就像王夫人,还不是照样更在乎自己的儿子,至于薛宝钗会不会被她儿子善待,她不在乎,她觉得有自己这个姨妈照顾薛宝钗,就够了。

但薛太太并不这么想,如今贾宝玉就可以为了保住袭人拼死,日后袭人生了儿子,哪里还有别人的立足之地?

是以薛太太坚持要袭人打掉这一胎,王夫人不想跟自己儿子闹得太僵,便劝妹妹忍下,说了一肚子的好话,大抵意思就是,有她给薛宝钗撑腰,不会委屈薛宝钗。

可如今婚事都没定下,你就已经在偏心你儿子了,日后你还能为了你儿子偏帮她的女儿不成?

王夫人在薛太太这里的信誉值已经打了折扣,再加上薛蟠气愤妹妹受了委屈,闹着要搬出去,最后薛太太见王夫人要依着宝玉,便同姐姐大吵了一架,搬出了荣国公府。

保龄侯府就更不用提了。

老侯爷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长媳死的早,只遗留史湘云这一丝血脉。

嫡次子史鼐继承了保龄侯府,嫡幼子史鼎靠自己博了个忠靖侯。

这史湘云如今就住在三叔忠靖侯家里,长兄遗留的血脉,忠靖侯史鼎虽然不会管内宅的夫人如何教导史湘云,但他绝不会把史湘云嫁给贾宝玉。

金陵四大家族,原先是贾史王薛这样排,可如今地位最高的,其实是史家。

因为贾家一门双公的爵位早就没了,官位最高的也不过就是贾政这个工部员外郎。

王家虽然有王子腾,但他家没有爵位,一旦王子腾没了,王家也就垮了。薛家更不必提,只剩下妇孺,薛蟠根本就鼎立不了门户,还总是惹祸。

只有史家,不但爵位没有降低,还成了一门双侯。

贾宝玉不过是荣国公府贾政的嫡次子,如何配得上侯府的史湘云?就算史湘云的父母都没了,可她还有两个当侯爷的亲叔叔。

史湘云再不受侯府重视,那她也是侯府的千金,史家两位侯爷不想被人说苛待兄长遗孤,就得挑个好人家将史湘云嫁了。

如果贾宝玉没有闹出这样的丑事,凭着老太太的老脸,这亲上做亲也并非不可。

反正长兄早已经亡故,有老太太撑腰,史湘云也惯来喜欢跟在宝玉身后,想来也是有些想法的。

但是,贾宝玉千不该万不该,在婚前就让丫鬟有孕。

你可以在订婚前就同身边的丫鬟有首尾,但你得注意不让她有孕,有孕了也得尽快处理。

贾宝玉不但没有处理,还拼死保护这个丫鬟。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史湘云整日里跟着贾宝玉身后‘爱哥哥’‘爱哥哥’的喊,他们也得尽快给史湘云定下亲事,然后嫁出去。

陈蕴藉同邵宜年吃完这顿酒菜,整个人都懵了。

怪不得堂姨不跟黛玉说,这种事,怎么好说给黛玉听?

告别了邵宜年,陈蕴藉整理了情绪,骑马去了庄子。

庄子上的管事在门口站着,见到陈蕴藉,立马迎上来,“二爷,您可来了,那位阮家小少爷闹着要走呢。”

陈蕴藉把缰绳甩给管事,快步进了庄子。

“阮少爷,请再等等,我们二爷很快就来了。”青墨挡住阮清竹劝道。

阮清竹想拨开青墨,抬头就见到陈蕴藉走来,动作一顿。

青墨见他安静下来,扭头一看,立刻放下手,“二爷。”

陈蕴藉摆摆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青墨退了下去。

阮清竹看着陈蕴藉,“陈二爷?”

“阮少爷,不如坐下说话?”陈蕴藉笑着道。

阮清竹曾看着陈蕴藉带走张姑娘,知道这位陈公子是个好人。

但他不知道陈蕴藉强行把他留在这个庄子上,到底想干什么。

原以为陈蕴藉是因为对阮家印象不好,要对付他,可现在看来,这位公子对他也没什么恶意。

“陈公子拦住我,到底有什么目的?”阮清竹疑惑极了。

陈蕴藉让人奉茶,然后挥退了下人,看着阮清竹稚嫩的脸,“阮少爷想离开京城?”

“我不离开京城,又能如何?”阮清竹苦笑道,“京城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陈蕴藉闻言微怔。

他原以为这位少爷只是想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如今看来,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如果不离开京城,他很快就会遭到报复。

只有离开京城,他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陈蕴藉不由叹气,“你变卖家产的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你要离开京城?你想平安离开京城,是不可能的。”

阮清竹到底还年轻,不知世路,听了陈蕴藉的话,不由恍惚。

旋即,他苦笑道,“我阮家作孽太多,也是……报应吧……”

“可你没有作孽,你还曾帮过许多人,否则我祖父不会放过你的。”陈蕴藉道。

阮清竹平静的道,“那又如何呢?我是阮家的人。”

所以,他也是该死的,偏偏他活了下来。

陈蕴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摇摇头,喝了口茶,道,“你如今是离不开京城了,我这里倒是有个建议,可以保你一命,不知阮少爷愿不愿意听?”

阮清竹看了陈蕴藉一眼,“陈二爷想收留我吗?”

他并不是蠢货,可以说陈蕴藉的意图,很明显,没有丝毫遮掩。

陈蕴藉被说穿了心思,也不惭愧,他笑了笑,道,“阮少爷是难得的清正之人,若是被人以报仇的名义残害,那也实在太可惜了。”

“可惜?他们也是报仇,哪里可惜?”阮清竹道。

陈蕴藉道,“他们要报仇,当日在公堂之上,就已经报了,该付出代价的人,也已经付出了应该付的代价,那么无辜的人,就不该受此牵连。”

阮清竹确实是在阮家长大,但他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救了很多人,他已经尽力了。

连陈蕴藉的祖父,都无法对这个可怜的少年苛责再多,在罚没家产的时候,还给这位小少爷留了一点,以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饿死。

而那些打着报仇的名义要报复阮清竹的人,到底是真的为了报仇,还是盯上了阮清竹手里残存的这些家财呢?

阮清竹怔了怔,眉眼带了些暖色,“果真是家学渊源,陈家的教养,名不虚传。”

当日阮家男丁被问责,阮清竹自然也是被叫上公堂的人之一。

彼时这些告阮家的人,对阮家的任何人都恨之入骨,即便受过他的恩,也还是振振有词,说他虚伪。但公堂之上,陈浦和将他救助过的人,名单贴在衙门外,供人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