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4/4页)

任叔摆了摆手,也没有多说什么。

夜晚的山路仍有些湿滑,一同随行的郑玄海才将瘦猴的话告诉了殷长夏。

“早知道这件事发生得奇怪。”

殷长夏走得艰难,“看来尹越一直被冷待,从那句‘你好没用’开始,我哥就刺激着他进入游戏了。”

郑玄海也对那句话记忆如新,只是没想到陆子珩从上个游戏开始,就已经开始在对尹越进行心理压迫。

郑玄海:“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有时根本就搞不懂,陆子珩到底是在害殷长夏,还是在救殷长夏。

殷长夏垂眸,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在他身边。

他终究没有回答郑玄海的话,等到三人终于抵达了凶宅,殷长夏才对郑玄海说:“向思思的头七应该在明天就能到了,你去找任叔处理向思思的身体。”

他们即将要进入C级场游戏,前路危险,殷长夏却要闯一闯。

但该做的还是得做,郑玄海的骨灰香烟,早在深渊博物馆游戏场,威力就不比租客的时候。这是由于向思思的骨灰,还未成功融合到载物当中。

郑玄海点了点头,很快便抵达了存放向思思尸体的房间。

殷长夏站在凶宅处,身后还跟着江听云。

盘踞于天空良久的乌云终于褪去,一轮明月于浓云当中浮动而出。

江听云仍站在屋檐之下,阴影把他和殷长夏分割为两个空间。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落于殷长夏的身上,只是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殷长夏蹲着身体,像是在坐着什么。

江听云缓缓踏出黑暗,脚步踩得极轻极缓,略带负面情绪的观察和打量在悄无声息的蔓延。

他的身上缠着巨大阴影,被月光笼罩,那些光芒又穿过了枯枝,投影在地上时,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蜘蛛。

殷长夏拿剪刀挖了个坑,还心道裴大佬给的剪刀真是挖掘利器。

“总算做好了。”

江听云身上的阴影正打算接近殷长夏,想要比樊野先一步种上鬼种。

此刻前方的殷长夏却站起了身:“我给做了个坟,你觉得怎么样?”

那是一个极丑的小土包。

江听云的目光放到了那边,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挪开眼。

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包括自己苏醒过来之后,如何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如何借着一只狗的身体撒娇卖萌。江听云呼吸凝滞,有些不想再回忆这些。

大型社死现场。

和裴铮的感受高度重合。

他的记忆缺失,只能回忆起简单的碎片,连自己为什么死了都不知道。

他像是一株浮萍,找不到立根之地。

就连殷长夏身上,也只有唯一一次感知到他是夏家人。在那之后,无论殷长夏如何流血受伤,江听云也没能感知到了。

江听云想过,那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初初醒来,力量还未恢复,感知错误太正常不过。

宗昙讨厌囚笼,恐怕他连那个栖身的笼子……都没办法找到。

江听云:“为什么……要……”

“你的棺材不是被我当了吗?里面万一有尸骨呢。”殷长夏干笑了两声,“你既然那么想要找夏家人,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残疾狗的身体就埋在这里,当成补偿好不好?”

江听云眼神黯淡:“没有,尸骨。”

殷长夏:“没有尸骨?怎么可能?”

江听云:“在,蜘蛛,肚子里。”

平常蜘蛛肯定无法啃食那么硬的东西,那些蜘蛛和江听云关在一起,日以继夜,恐怕早就成为了一群邪物。

殷长夏的心情复杂,所以每杀一只小蜘蛛,就是在摧毁江听云的尸骨一次?

摧毁到最后,他真的会毫无五感,没有听觉、嗅觉、视觉、触觉、味觉。

他重活于世不是在获取,而是在失去。

殷长夏牵过江听云的手,令他和自己一起蹲下,双手捧着土壤,盖到了残疾狗的身上:“蜘蛛是找不到了,但是这具身体好歹算你栖息过的,我们可以一起做个坟。”

一起做坟……

江听云的手指僵硬,似乎并不习惯。

他原本是想早些种下鬼种,依托殷长夏的身躯,在最短时间供养鬼力,好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冲击最后剩余的空白区域。

直到最后,他发现……

自己根本就算计不了眼前的人。

江听云双手捧着土,轻轻的撒到了上面。

也算安息。

江听云又变回了那懵懂的样子,殷长夏简单的找了根木头,插在小土包的前面,当做简单的墓碑。

这期间宗昙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曾阻止。

要知道他和江听云向来不对付,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反常。

郑玄海背出了向思思,三人便打算先下山。

一路上殷长夏好奇的发问:[你的棺材也在报名场的时候毁了,也算可惜,怎么不向我闹?]

宗昙不耐烦的说:[毁掉就毁掉,有什么可惜的?]

棺材向来是亡魂的安寝之地,而那口凶棺,只是束缚他们的东西。

那些他痛恨的、发疯的、想要摧毁的东西,被殷长夏阴差阳错的打破。

如果早了几百年,那该有多好。

宗昙再也没有说话,殷长夏脚底像是踏着清冷的月光,薄薄的一层秋叶铺在小路上,步调虽静却不杂乱。

这一路上全是殷长夏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山里,周围像是快要死了一样,唯有眼前这人是鲜活的。

[就知道这次裴大佬来找我,一定会被某些人盯上,果不其然。]

[还是我够聪明,将计就计。]

[老婆,你今天可是亲耳听到我生病,咱们以后可得同甘共苦,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宗昙不爱说话,却愿意静静听他嘟囔。

殷长夏说到最后,还听到宗昙几声轻笑。

宗昙也没有任何解释,仿佛刚才的笑声,不过是一场稍纵即逝的幻觉。

殷长夏:[?]

他说的话有这么好笑?

夜色浓稠得犹如墨汁,却不像往常那样阴冷,秋风送来了凉爽。

宗昙没有告诉殷长夏的是——

尸骨存放处,即为安寝之地。

而他的安寝之地,就在殷长夏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