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两江总督可以说是全国权势最大的总督, 这个位置空出来自是非同小可,略觉震惊后,贾敬问:“赦兄弟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么?”
不怪贾敬有此一问, 今日便是朝会日,在朝会上, 致和帝也没透出出任何对谢昊堂的不满。江南官场即将大地震是朝野共识,但是文武百官都觉得这些都要等三司两部下江南巡按之后方有定论, 现在巡按队伍都不见得到了江南, 贾赦哪里来的消息。
贾敬的书房保密性还是有保障的, 于是贾赦直接道:“今日有两道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入京,瞧方向是南边儿来的。若按脚程,巡按队伍到没到江南尚未可知,这时候密折入京意味着江南已官场已经提前倾轧了。以前甄家在江南一家独大, 江南官场便是有人与甄家立场不和, 也不敢鸡蛋碰石头。现在江南能连续有八百里加急密折上报, 证明江南不同派系之间已经撕破了脸。而江南有人敢于与甄家撕破脸的契机,便应当是发现甄家气数已尽,提前布局。”
这些话贾敬亦是一点就透,神色变了几息,贾敬便捋顺了其中关窍:“若是岩亲王决定起兵之前派了人南下,通知甄家有所密谋,而那时候有人阻止了甄家, 算算时间, 现在正好加急密报入京。”
至于为什么要出缺的职位是两江总督, 贾敬自然无需谁提醒。作为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族长, 金陵亦是贾家本家所在, 江南局势如何, 哪个和哪个同一派系,贾敬心知肚明。
贾赦点了点头,算是赞同贾敬的分析,贾赦眼中露出坚定神色:“贴在贾家头顶那张护官符也该摘下来了!”
就是贾敬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说起这张护官符,宁荣二府着实冤枉。当年宁荣二公跟着太|祖打天下,得国之后便被封了国公,皆在京城分了国公府。宁荣二公嫡脉亲支便都搬入了京城居住。
后来因辅佐致和帝登基,宁荣二府又立从龙之功,贾代化任京营节度使,贾代善任平安州节度使,自是位高权重,却都在北边儿。贾家本家虽在江南,却也没到一手遮天,左右江南官场的地步。也不知道为什么贾家就被人写在了那张护官符之首,传得天下皆知。仔细算来,这护官符竟和通灵宝玉有异曲同工之妙。
贾敬道:“赦兄弟以为这两江总督最终会落在谁头上?”
贾赦随手翻看一本谱子,因这本上只记录了世家大族和各地官员之间联络有亲的关系,并未涉及皇家,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家中都有这本一本,倒不用看完就烧了。
“我我瞧着这许多大人虽是军中出身,也各有功绩履历,却都不像能够出任两江总督之人,且瞧着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贾赦漫不经心的道。
贾敬一抬目,落在贾赦翻看的谱子上,正好翻在史鼎那一页。
也许是笼络下属的手段,也许是真的记得跟着自己打天下兄弟们,总之,太|祖皇帝是个大方人,当年得国之后一口气封了四王八公并各种爵位,而且赏赐也给得足。勋贵人家功高赏厚,子弟难免骄奢,出了不少纨绔,勋贵后代中出色子弟并不多,但是史鼎绝对算得上一个。
史家乃是侯爵,原本应当袭爵的是史鼏,可惜史鼏身子不好,早早病故,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女婴现在也四岁了,便是史湘云。袭了保龄侯爵位的史鼐原是史家次子,而这个年纪最轻的史鼎则是史家第三子。
史鼎此人不但从小便表现出不俗智慧,而且志向也大。爵位轮不到他,他便用功读书,勤练武功,上书房的先生都谓之文武双全。后来史鼎从军,既没去京营,也没去姑父贾代善所在的平安州,而是远走粤海。
后来南越生事,彼时的粤海总督太平日子过久了,早被酒色财气腐化了意志,竟是节节败退。史鼎便是在那个时候暂露头就,拒敌有功,凭本事挣回一个忠靖侯爵位。史家一门双侯,成为佳话,这或许也是之前贾母格外有底气的原因之一。
现在的史鼎已经做了粤海总督,但都是总督,粤海南蛮之地如何比不上两江富甲一方?两江总督自然也比粤海总督更有吸引力。而论资历才干,史鼎也确实是两江总督的有力竞争者。
“赦兄弟觉得史鼎如何?”贾敬问。
贾赦摇了摇头:“这正是我要提醒敬大哥的地方,他日朝会上若是讨论这个,敬大哥千万别提名平安州或是京营出身的将领,别讨不着好反令皇上猜忌。但凡和护官符有关的人,都别肖想这个职位。”
史鼎样样条件都出色,可惜那张要命的护官符上,贾史王薛,史家排名第二。
贾敬点头道:“我省得了,太子那边,我也会劝说一二。”
贾赦虽是太子伴读,但是在孝中,若非致和帝宣召,向来不参与政事,因而也刻意避嫌没有和东宫来往。贾敬作为朝臣,和储君商议一二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别看通灵宝玉表面上压着的是宁荣二府,实际上也是封印了司徒碧在军中的助力,现在好不容易解封,又经历了司徒岩逼宫的事,正常人的思维,站在司徒碧的角度,对兵权极度渴望都是人之常情。到时候两江总督一职空缺出来,司徒碧难免动心。可是有些时候,时机未到不能强求,否则适得其反。
兄弟二人分析了一遍江南的局势,贾赦便回了荣国府。
贾赦既是放出了整顿家风的话,便彻底将戏做足。先是拆了东大院和正院之间的围墙,将黑油大门改回东仪门。
现在贾赦是世子,贾母却已经被夺了诰命,不配住荣庆堂了;至于贾政,住在荣禧堂的耳房更是僭越。
然而贾存周别的本事没有,装糊涂的本事却一流。哪怕家中出了这样多的事,王氏也被抓入大牢,只要没人来赶人,人家贾政就敢继续住在荣禧堂不搬。
等贾赦打发完了家中无法无天的奴才,直接去了荣禧堂。贾政以前以端方君子自居,现在简直成了笑话。科举屡试不第,家中妻子更是蛇蝎妇人,现在自己白身一个,一事无成。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兄长依旧顶着世子头衔,不但如此,贾赦入过宫面过圣,也上过朝;还忙了一段时日三司会审的案子。
哪怕贾赦也在孝中尚未袭爵,但他从未真正远离朝堂。
贾政心中嫉妒得发狂,却犹如一只阴沟里见不得人耗子,天天躲在房中不出门。
贾赦冲入荣禧堂耳房的时候,贾政正撵了所有服侍的人出去,一个人在房中喝闷酒。
孝期不能饮酒作乐,他一向自称孝顺的贾政倒好,竟然藏起来喝酒?贾赦一把拧起贾政的领口,将贾政提起来:“贾存周,你就是这样送父亲最后一程的?来人,去将太太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