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威胁

苏蘅从溯舟心理中心的会议室开完会出来,一会儿就要到和乔苒约定的时间。穿过明亮的走廊,左边淡蓝色墙面上挂着众多优秀心理师的照片和资料介绍,右侧木质墙面中间镂空出置物架,摆放着绿油油的盆栽和艺术画,显得环境十分典雅宁和。

前台的接待小姐姐正熟稔地和一个人交谈,苏蘅认出是自己师哥回来了,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师哥,你又帅了!”

蒋回川穿一件深蓝色毛呢西装搭配棕色领带,身材伟岸高大,发型打理得帅气有型,戴一架无框眼镜,睿智精明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仿佛直击人的心灵,每一寸都勾勒出成熟优雅的男性魅力。

他刚从香港结束完交流活动回来,就听说了苏蘅遇袭的事,看见苏蘅真人出现在眼前,连忙担忧地上手检查。

“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我没事。”苏蘅乖乖笑着由他检查。

蒋回川握住苏蘅的手说:“这个个案如果你不想做,可以转手给别人。”

苏蘅知道师哥是担心自己,回握住他的手,露出宽慰的笑。

“谢谢师哥,但我还是想要尽全力完成。”

蒋回川看他这样就知道心意已决,苏蘅一旦开始就鲜少有放弃的时候,况且他也相信师弟有能力成功解决。

“好吧,如果你遇到难点就和我讨论。”

“好。”

蒋回川不放心地嘱咐苏蘅几句,等他到治疗室时离约定时间超出了三分钟,这时乔苒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应该是我先向您道歉。”乔苒穿着职业套装,包臀设计勾勒出曲线美,干练中不失成熟妩媚。

“我为我丈夫对您做的事深感愧疚,他就是一个会为嫉妒丧失理智的人。我已经和他说明白了,他绝对不会再袭击您了。”

“谢谢,我想了解您回去之后怎么和他谈的,又是如何说服他的?”

上周乔苒还面对丈夫强烈的占有欲束手无策,今天却有了招架之力,还能成功说服,难道是已经看清丈夫的婚姻骗局了吗?

“和您聊完之后我回家和他说,‘我们谈一谈。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有时候我根本理解不了你在想什么。’他反问我,在一起这么久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发疯一样吼我,说什么,我肯定知道!我必须知道!”说到这儿,乔苒耸肩,“就是这样,平和的交流我们根本进行不下去,他一点就炸。他问我是不是心理师让我这么说的,我说,‘我的心理师都看出来你心理有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本意是想让他注意自己的情绪,没想他却迁怒于您。当天晚上我知道他袭击您之后,我就和他说,如果再有这类事发生,我们就离婚。”

竟然是这么直接的威胁,确实该用“威胁”这个词,因为乔苒神态骄矜,此刻全身都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权威,像是手中捏紧栓住野狗的绳索。

苏蘅心一紧,对她丈夫这样的易怒又控制欲强的人来说,这样的话极有可能会激怒他,效果往往适得其反。

“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哭了,难以接受地嚎啕大哭,露出丧家犬一样的颓相,他说他再没有力气管我了,然后他平静了、成熟了,不再妄想能控制我。他哭的时候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哭,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仿佛把他淤积在我心里很长时间的污浊和尘泥全都吐了出去。”

他的反应完全不符苏蘅的想象,但乔苒的这种报复的快感确实体现出对他积怨已久。

像是凤凰男这类人,绝对不可能接受妻子提离婚,一旦离婚那他们精心伪装和苦心蛰伏便全部功亏一篑,好不容易找到成功的捷径怎么甘心放弃?

“您能疏解自己的一腔怨怼,我也为您感到高兴,但您好像并没有听我的建议,和他心平气和的谈。”他们两人的交流,每次都是针锋相对,要么是争吵和怒火,要么就是痛苦和眼泪。

乔苒很不悦地皱起眉:“我每次都是很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但是他只会发火,除了和我吵之外讲不了任何道理,他脾气这么差,我根本和他说不通。”

“可是在两性亲密关系中,用‘分手’和‘离婚’来逃避争端、解决矛盾并不是好办法。”

“但是我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了,尽管方法不是您想的那样,但是殊途同归,何况,要不是您上次给我的建议,我也想不到‘离婚’这一招。”

“您说‘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难道您不想和他离婚,还想和他继续生活?”

这可不是殊途同归,苏蘅想不明白,有一个狼子野心还脾气暴躁的丈夫为什么不离婚,还留着过年吗?

“我知道您希望我离婚,但是相比和他离婚,我更希望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总是和我发火。”

乔苒很敏锐,很聪明,苏蘅昨天只是略微暗示了一点,她便看穿了苏蘅的想法。苏蘅心道不好,心理师忌讳把自己的想法和愿求传递到来访者身上,他为乔苒考虑希望她能离婚,从丈夫的阴谋诡计中逃脱出来,却忘了听一听乔苒自己的诉求。

苏蘅心里一团乱,但他不能露怯,要是心理师自己先迷茫,来访者又怎么相信他能帮助自己摆脱迷茫。

“您对丈夫的为人真正了解过吗?他除了控制您和朋友的交往,对您的事业、公司、财产有没有干预?”

“他不会。”

“不会?”

乔苒冷哼一声,“他沉浸在自己的体育事业里无法自拔呢,没兴趣管公司,再说公司那点事儿我自己完全可以管好。”

这和苏蘅一开始的想法大相径庭,他以为丈夫应该贪图乔苒的家产才对。

“你丈夫的体育事业发展很好吗?”

乔苒轻笑一下,眼波微动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吧,打球上不了名次,钱也赚得少,训练又苦又累,真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我工作赚的钱他连一个零头都够不上,我好吃好喝供着他,资助他训练,他还有脾气和我闹、冲我发火,也太不识抬举了。”

乔苒形状漂亮的眼睛迸发出犀利的光芒,那是来自身经职场数年打磨的自信和锋芒。

“索性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朝苏蘅笑意晏晏,“我想他以后会压抑住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久而久之他就会发现,我和异性的社交活动没他想的那么不堪,一切都是他自己胡思乱想,时间长了他就能放下了。”

“谢谢您,苏医生,和您交流帮了我大忙,咨询的效果我很满意。”乔苒说罢起身,走上前和他握手。

但苏蘅并没有从中感受到离别道谢的柔软,而是强硬,不是功成身退,而是逼迫苏蘅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