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

纪拾烟张了张嘴:“哥,你……没事吧……”

“时言。”

Liquor的声音也很轻,像是马上就会被晚风吹散:“你来得正好,我……”

停顿片刻,他话语却一转:“抱歉让你见笑了,我实在没控制住情绪。”

纪拾烟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喝酒就是会影响情绪的,我听简北寒他们说,你和队长……唔,是经常会发生争执吗?”

Liquor表情一顿,而后朝他扯出一抹笑:“真是什么家丑都外扬了,也还好吧,都是我在发脾气而已。”

纪拾烟更好奇了,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静默了片刻,Liquor转过了身:“你还想知道陆朝空三年前为什么住院吗?”

纪拾烟一怔,春决赛后在KTV听到简北寒说这件事时他确实特别好奇,担心是池眠对陆朝空做了什么,但当时Liquor说陆朝空下了封口令,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就不再好奇了。

怎么Liquor这次却自己提了出来。

纪拾烟敏锐地察觉到是有什么触动到了Liquor,这会是自己接近事实真相的一次机会。

他当即开口:“想。”

Liquor笑了下,走去关了阳台的门。

“S9春决结束的第二天,他们都放假回家了,我和陆朝空在基地还没有走。”

“看到CJ官博发了纪拾烟的讣告,陆朝空直接出了门。”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瞬间陆朝空的状态,像是……被剥离了灵魂,整个人几近恍惚。”

“晚上的时候他回来了,浑身都是血,膝盖被碎片扎得血肉模糊,腰侧还多了一个深到缝了好几层线的伤口。”

纪拾烟睁大了眼,他想到了在陆朝空的玫瑰花圃,因为后者衣服湿透、自己而看见的那个伤疤。

“他一进基地的门就晕了过去,把我和唐经理快吓死了。幸好后脚他的私人医生也来了,但还是把他拉去了医院,差点人没救回来。”

纪拾烟呆住了。

Liquor也迟迟没再说话。

纪拾烟能猜到陆朝空一定是去找了池眠,大概是难以置信自己的死亡,但明明是池眠毒死了自己,陆朝空的膝盖和腰侧为什么会有伤、还是近乎致命伤。

池眠对他做了什么。

想到池眠对陆朝空的厌恶与他的变态性格,纪拾烟身子不可自抑颤抖了一下,半晌才找回了声音:“什么伤……”

“不知道。”

Liquor说:“他肯定是警告了他的私人医生,那人对此闭口不提,我们从陆朝空嘴里就更问不出来了。”

纪拾烟沉默了。

“KPG只有我和唐经理知道详情,给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多开导开导他。”

纪拾烟一怔:“开导?我?”

“嗯。”

Liquor笑了下:“这段时间能感觉到陆队对你有些不一样。说句……冒犯的,可能是他从你身上看到了纪拾烟的影子吧。”

纪拾烟不觉得这有什么冒犯。

他只是想,曾经毫无交集的两个人,陆朝空为什么会对前世的自己那么熟悉。

气氛沉默了片刻,Liquor的声音轻了许多:“纪拾烟死后的那段时间,陆朝空每天都会在这里抽烟。”

“我说你不要身体了吗,他说他本来就没打算要。”

“他今年打完就退役了。”

Liquor笑:“他说他要去陪纪拾烟。”

纪拾烟愣住,不可置信:“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你看陆朝空才23岁,自从纪拾烟死后,他也行将就木了。”

“但这段时间,你住进基地后,陆朝空的状态好像恢复了不少,试训Luo那一天他不是还朝你笑了一下,那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笑。我以为你能让他的心死灰复燃,但刚才我来问他,他还是那么打算,我实在气不过就又对他发火了。”

“是我逾越了,我没有资格去质问他、也没有资格去替他选择他的人生,只是……说不上是惋惜还是遗憾,我和他认识很久了,我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能有现在的一切是多么不容易。”

“他之前压力那么大也从来不抽烟喝酒,就是因为他没有时间、连抽一根烟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不过也是。”

Liquor笑了下:“池家太强大了,陆朝空又是孤儿,他拿命去拼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能保护住纪拾烟。可他做到了,他却走了。”

“可能是我没有动过心吧,我不知道陆朝空这样的人居然会这么深情。”

纪拾烟彻底呆住了,怔怔地看着Liquor,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嘶。”

Liquor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看来我是真的醉了,居然把陆朝空的事情说了这么多,他知道后又该训我了。”

他笑着揉了揉纪拾烟的脑袋:“别告诉陆朝空啊,想不想劝他也是你的事情,我没有资格来强求。反正他会打完今年世界赛的,你的合同也是半年期,希望我们能一起再拿下一个冠军,之后留不留在KPG随你。”

“留。”

纪拾烟下意识就开口,但半晌他也就说出了这一个字,

Liquor愣了下,而后笑道:“没关系,陆朝空要求KPG给我们的合同都是到今年年底,到时候你再看。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推开阳台的门,见纪拾烟压根没有走的意思,便顿住脚步,温声道:“夜里冷,不走吗?”

纪拾烟张了张嘴,片刻后还是没发出音,于是垂着眼跟Liquor走了出来。

“别多想了,这对陆朝空来说也是解脱。”

Liquor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希望明天早上我们都能断片,忘了今天的对话。”

“晚安,时言。”

目送Liquor走上楼,纪拾烟却还站在原地。

解脱。

这个词好刺耳。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陆朝空这样天资纵横、恃才傲物的人,不该被情情爱爱、或者说被前世的他,困住脚步。

口头说着对他有多痴情的池眠,不也在亲手毒死他后,过得好好的吗。

从池眠不择手段纠缠时言这具身体不难看出,这段时间他的身边不缺情人帅哥、艳遇桃花。

凭什么真正受到刻骨伤痛、还要为之殒命的却是陆朝空。

但纪拾烟也知道,那座樊笼是陆朝空自己给自己建造的,他不想走出来,也就没有人能劝动他走出来。

纪拾烟突然又开始思考自己从前到底与陆朝空有过什么交集,能让这样一个被无数粉丝奉为神衹而仰慕痴迷的世界第一adc,对前世的自己是这般深情。

站了片刻,他又回到了桌边。

简北寒给他买的果酒还有不少,纪拾烟盯着粉红的瓶子看了会儿,却转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他们兑好但没喝完的洋酒。

果然那么多人喜欢借酒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