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骨魂火绕着明殊焦急地飞动着, 未去触碰到旁边的藤蔓,不敢靠得太近。
那小心翼翼保护的姿态看得时绒直皱眉。
——看来牧清然还认得明殊,且明殊在她心里, 恐怕还是当年那个同她举案齐眉, 温柔耐心的好丈夫吧。
时绒搓了搓手指,扑腾着翅膀上前,扶起了明殊。
“记录仪”开着,她正对镜头, 往他嘴里塞了一枚护心丹。
单人救援任务+1, 喜提三十积分。
骨魂火中“牧清然”的神智比时绒想象中的还要更清醒,见到时绒靠近明殊,并没阻止。
她对时绒颇有忌惮, 但知道时绒既然披上了青云学府学生的皮囊,就不可能在其他学生和“记录仪”面前害人, 自毁前程。
故动也没动弹, 静静蜷缩在一旁, 看她施救。
……
明殊浑身僵直, 显然也是中了元婴尸鬼的尸毒。
时绒的丹药只能帮他吊命,让他不至于气血枯竭而死, 解不了毒, 不过他自己身上肯定是有的。
遂问道:“你炼制的解药在哪, 我拿给你?”
这种尸毒能让人不能动弹,但意识全程清醒。
明殊的视角相对固定, 并没有看到飘忽的骨魂火。只看见从容扇动着翅膀, 全身无一丝伤痕的时绒, 后牙磋磨着咬紧了。
这逆子混得倒是好!
明殊心中咒骂, 面上不动声色, 用眼神示意时绒去取背包中的丹药。
他早料想到尸毒会存在僵直的效果,担心有意外中毒,出现自己无法从乾坤囊中取物的情况。特地取了一部分解药放在了外面的背包中,好让队友能及时帮忙救助。
可这一次队友中的乌筠是个拖油瓶,频频出岔子,消耗了他大量丹药不说。入地宫后不久就被惊醒的元婴尸鬼给生撕了,从头到尾一点用处没能派上,还白给出去一条性命。
乌筠是依附自己这一脉的子弟,这么多年了,明氏费尽心血才养出一个能入青云学府的好苗子。只要再过十年就能派上大用场的,却因为他的一念之差,生生葬送。
钱晨见死了人,死活不肯再往下走。这时候扭头回地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非丹修,根本不需要骨魂火,为了那点学分,真不至于把命搭上。
都到地宫门口了,明殊如何肯放弃?
更何况,乌筠已经折了,若拿不回骨魂火,他该怎么同族里交代?
明殊不能强逼着人听从他的指派,更不敢与钱晨撕破脸皮。
最终只能假意大度地给了钱晨部分丹药,双方就此分道扬镳。
……
明殊越想,越是气得浑身打颤。
若不是时绒不识抬举,在云晖殿拒了他的邀请,他何至于一时恼怒铤而走险,最后落得如此境地!
就着她伸来的手吞下解毒的丹药,心中谋划的却是怎么让这个逆子把骨魂火给他吐出来。
……
明殊炼制的解毒丹为四品,高出牧丹青一等,见效自然快。
不一会儿就能开口说话,冷冷的:“骨魂火呢?你已经炼化它了吗?”
时绒瞥一眼旁边飘忽的骨魂火,没有吱声,关闭了记录仪。
明殊稍愣,见着魂牵梦绕的骨魂火就在眼前,眸底瞬间迸发出光亮来:“你、你没炼化?”
骨魂火已找到,她却放着没去吸收,反而过来救他。
明殊不禁想,或者她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嘴上说得决绝,内心终究是顾念着血脉之情的?!
“快,把它给我!”
明殊颤抖地伸出手,“微儿乖,爹爹现在真的很需要骨魂火。乌筠死了,如果没有它,这次回族我一定会被狠狠责罚,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你真的忍心爹爹流落如此境地吗?”
骨魂火的火光微微颤动了一下。
似是心疼。
时绒不难推断,若明殊想要炼化牧清然这一团分出来的未知骨魂火,有她从内帮忙,明殊基本十拿九稳。
时绒哪见得了这个。
低低开口:“那我呢?”
“我在剑修课上已经体会到了三灵根带来的瓶颈。状态下滑,之前排名在我身后的学员一个个都冲到了我的前面。我就不需要它了么?”
时绒直视着明殊的眼睛,“更何况,娘亲陨落之后,你便丢弃了我。”
“让我被奸人所害,被遗弃在人生地不熟的云隐仙府,被孤立,被冷嘲。”
时绒一秒入戏,眼眶渐渐泛红,“我走到青云学府全凭我自己的努力,从头到尾未曾得过你一丝好处,凭什么要让着你,顾念你的恩情?我救你两次,便已然算还了你生身之恩了!”
丢弃?!
骨魂火激烈地一抖,朝前挪了几寸。燎起的火星,几乎要烧着明殊身边的藤蔓。
明殊被时绒分神,瞧不出骨魂火的异常来,贪恋地盯着它,巴不得离它近一点,再近一点……
对时绒的情绪未有愧疚,只觉厌烦,过去的事情,反反复复提有什么意义?
他不也没再计较她那日不恭顺的言行了吗?
“哪来的奸人?”
明殊隐约有些失去耐心,冷声冷气道:“我亲让贴身的青云侍去护送的你,到了云隐仙府也有认识的长老接应。你被冷落不假,你资质平平,到哪都是一样会被冷落,倒也不必如此污蔑我!”
一顿,后知后觉地想到如今的主动权还在时绒手里。
又勉强让自己放柔了嗓音,冷静道:“我是你的父亲,哪能真的害你?你从前不在我膝下,日后只要你归顺,我岂会怠慢你?”
坚持而强硬地命令道:“把骨魂火给我!”
……
“贴身的青云侍护送,就那个汪右淳?”
时绒笑了,不答反问,“这么久了,你一次都没想过,为何他送我到三阳山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吗?”
明殊心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汪右淳当年便与他貌合神离,只因明微那个累赘在他手里,明殊才没有换人。
后来汪右淳失踪,他也没有多想。
明微反正已经被接到了云隐仙府,一个青云侍的死活,与他有什么相干?或是死了,或是自知在他这得不了前程,跑了吧。
骨魂火在角落静静地跃动着。
时绒看了她一眼,俯下身子。
“你不知道吧……”
在明殊耳边低声道:“他早计划夺舍你的女儿,就在你说的那个叫‘家’的小屋里,将你女儿的魂魄一丝一缕地抽了出来,制成了魂牌。”
“明殊,你的女儿在十年前,就死了。”
时绒咧嘴,漠然道,“你现在在这端着父亲的身份,跟我打感情牌,不觉得很可笑吗?”
明殊:“……”
……
明殊抿了下唇,不声不响,陡然暴起。
就着时绒俯身搀扶他时的近距离,犀利的掌风猛然朝她袭去,直拍向她心口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