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2/4页)

十七:“嗯。”

他没有说谎,哪怕是黑色的天空,也能看出阴郁云朵堆积的迹象,空气中含着血腥味道的潮湿越发明显。

西黛尔没有再回话了。

“……”十七沉默数秒,忽然道:“等天晴了。”

“我们就离开。”

西黛尔的身体需要专业医院来检查和治疗。

他拖不起。

西黛尔:“……”

她抿了抿唇,面上没有表情,声音轻薄的像是高原上的空气,她说:“你要带我离开?”

十七安静地看着她,眼眸中几许紧张无措。

但是西黛尔察觉不到了。

他说:“可以吗?”

西黛尔觉得有些可笑。

她扯了扯唇角,道:“如果我不想走呢?”

十七:“……”

他静默片刻,没有意外,平静道:“我和你一起。”

一起留在此处,埋身土底。

如果这是西黛尔想要的。

——这人是个疯子吗?!

她漠然地想,已经平静如死灰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恼怒。

蘑菇汤的气味还萦绕在四周,她愠怒挥手,打翻了这碗汤,听见汤水泼洒在地上的声音那一霎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向旁边推了一推。

热乎的汤汁没有泼到西黛尔身上。

“你是有什么病吗?”她甩开十七的手,忍不住心中躁郁,冷笑道:“你想要带我一起离开?”

“愚蠢。”她充满恶意和讥诮的嗤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不是什么学生,我是个坏人,在外边杀人无数无恶不作,只要有好处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我不会感激你,”她恢复了冷漠道:“你清楚吗?”

十七护着她的手没让滚烫汤汁洒上去。

他安静听完女孩凶狠冰冷的语气说出的这些话,点了点头,道:“我清楚。”

十七并不了解西黛尔。

他清楚这一点,无比清楚——

“但这不重要。”他说,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用布料擦拭地面上蔓延开的湿迹,开始思索怎样快速让这里恢复干燥。

西黛尔:“……”

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知道是触动了哪个敏感区域,只是面对十七的这种态度她也实在无话可说,最终也只能急促的冷笑了一句。

“你随意。”

她漠然道,扭过头不再说话。

十七真的没有走。

外边天色愈发诡异,空气中潮气越来越重,但预料中的雨水却并未来临。

两人就这么在这里……住下了。

这里没有白昼黑夜之分。

西黛尔迷迷糊糊地睡着,在半梦半醒之间,混沌不知外面的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

有次醒来,似乎有人给她搭了件衣服。

她没去理会,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眨着一双破碎的蓝玻璃般的眼睛沉默的在黑夜中黯淡。

她在黑夜中漫无目的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或许是怕西黛尔一睡不醒。

十七总在她有片刻清醒的时候,试着和她讲话。

——他想和西黛尔交流,又不知道从哪里找话题,最终想起自己尘封多年的过去。

他会试着磕磕绊绊和西黛尔讲话。

在沉谧死寂的黑夜中,少女蜷成小小的一团躲在角落,他也坐在一旁,修长的腿曲起不太方便,他便懒散的放开了坐,在满目漆黑中静静侧眸,凝望西黛尔。

她萎靡蜷缩,像是一朵苍白枯败的花。

他在旁边安静守着,却并不是因为感情——

两人之间正如西黛尔所说,还没有任何深入的感情。

十七有些窘促——

他不像是在和西黛尔袒露什么,只是在默默地回顾自己的从前。

“我去过很多地方。”他说:“美洲亚洲澳洲的大部分国家……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他还记得西黛尔说自己不喜欢出去旅游,所以也没有见过太多风景。

空气中一片寂静,女孩态度漠然,恍若无闻,只有和缓的呼吸声。

十七也不太在意,他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中国……”他说:“那里风景很美,或许你会喜欢。”

十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国家,只是看见西黛尔,下意识先想起来。

十七记得那里很安全,干净又漂亮,但他对中国的印象只有十几岁时的匆匆一瞥。

据说他是三四岁的时候被从中国拐走,以前应该也有中国国籍,但他没去和曾经的父母相认。

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以前有个姐姐。”十七声音平淡,像是即将消弭长夏的细雪,碎碎的冰凉落在地上。

他回忆时的语气很奇怪,说不上是哀恸、怀念,反倒像只是平平无奇在谈论某件普通的事。

那时他在缅甸,隔壁紧挨人妖国度,黑势力控制中下贫民,黄赌毒形成产业链。

那个女人比□□了数十岁,她有着漆黑头发和苍白大腿,手臂上纹着刺青,经常吞云吐雾地抽烟。

姐姐是风俗产业中的小姐。

那时他还很小,大概七八岁。

因为是个小孩,不容易引起别人警惕,经常被支使做各种地方势力上的“行动。”

当然结束后,也会有报酬。

女人说她把十七捡了回来,对十七有恩,她生活不如意,所以吸烟后神志不清时总喜欢动辄打骂自己捡回来的小孩儿,像是对待一条小猫小狗。

有时候她清醒了,跌跌撞撞爬到厨房,看见小孩儿垫着砖站在锅灶前做饭。

她会红着眼睛抱住十七一阵呜咽,对小孩儿温柔以待。

窗外是连绵枪鸣和炮轰声,转过街的小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零碎的死人,鲜血慢慢浸染地面。

他们死状凄惨,虐杀的视频被放到暗网上供人取乐或牟利。

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没人教他任何东西,小孩子只能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然后把所有想法深藏内心。

“后来她死了。”

他淡淡说,像是在说一片枯叶的掉落。

时间太久,他忘记那是什么光景了,只记得有很多血,姐姐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在这之前,姐姐和他说过最多的话。

“你要活下去。”

这个出卖了自己一切的尊严和底线,每天混混沌沌生活的女人,这么对十七说。

她重复过许多遍这句话。

活下去就好了。

这样,已经是胜利了。

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仅有的成年人教给他的所有人生经验。

十七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但他还是沉默了。

姐姐死后他在东南亚一带停留了很久。

那个女人吸的不是烟草是苦卡,为了戒毒他费了一番时间,在十五六岁时他去了中国,看着陌生的干净的街面发呆。

路过一家咖啡店时,从玻璃橱窗内传来的,他听见一个男人夹着嗓子发出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