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7页)
“储君罢了,说废就废。”
“天下弱肉强食,民意的确是能随意践踏的东西,问题你有践踏的权力吗?民意说不该杀赵白鱼,您敢争执反驳一句吗?您敢把那群无视您、逼着陛下轻判赵白鱼的公卿大臣推出去一个个砍了脑袋吗?!”
太子脸色苍白,眼中有狠戾、愤恨和恐惧无措,攥紧拳头,没法否认昌平的每句话。
“你不能。所以你只是储君,而不是皇帝。”
太子心惊,隐约意识到昌平想说什么,他本该呵斥大逆不道的昌平,但松动的内心阻止了他开口。
昌平果然说出那句撼动内心的话:“除非,储君不是储君,你自己当皇帝。”
太子像着魔了般,脑子呵斥的话语和说出来的话语截然不同:“父皇身体康健,正当壮年,无病无灾,也许还能再当十几二十年的皇帝。”
“天子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三病五灾,说不定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命。不过——”她话题一转,“无病无灾也能退位让贤。”
太子猛地后退,脸色惨白,眼神闪烁:“昌平,你胆子太大了!”
昌平笑看着他:“前几日我入宫和皇后聊了些体己话,太子要不要猜猜我们说了什么?”
太子忍不住问:“什么?”
昌平:“我阔别京都二十年,宫里新建了许多宫殿、新铺了宫道,还换了禁卫轮值班次,添了许多太监宫女……大约是聊了这些,才知道皇宫里废了几条密道,新挖通哪几条密道——”
“你们想谋反?”
“错!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怎么能说是谋反?”昌平看向太子,温和劝说:“殿下今年二十六,就算没有霍惊堂,也得等个十几二十年,到时候你三四十,斗倒一个老三,又来一个小六,以后还会有小七小九、小十七……当了二三十年的太子,斗输了被废,你当如何?”
“殿下啊殿下,您回去问问您的门客、您的谋士是否早已按捺不住建功立业的心?谋定胜天,一将功成,万世伟业,包括您心里想爱不能爱的人,都是您的。”
太子神色恍惚,一听到‘想爱不能爱’立即警惕:“你到底知道多少?”转念一想,“难道你威胁四郎帮你劝服我接受你手里的三百死士?”
“我怎么会威胁四郎?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唯一的血脉,我疼他还来不及。”面对太子仿佛看疯子的惊惧目光,昌平的笑容越扩越大:“赵白鱼和四郎前后出生不超过一个时辰,谢氏和赵郎还未看过一眼,便叫我令李得寿调换了。”
她步步紧逼:“你知道为何大夏和谈如此顺利吗?因为赵白鱼和霍惊堂勾结大夏来使高遗山,许以财权重利,要他污蔑我通敌叛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赵伯雍知道换子真相,所以郡王府被圈禁当日,他进郡王府坐了半个时辰,之后又去了趟陈师道府上,没过多久,陈师道便常去都亭西驿……你说他去做什么?”
太子喃喃说道:“勾结高遗山,污蔑你,救赵白鱼?”
昌平:“如此一来,赵白鱼的威望更会高到难以企及的地步,霍惊堂的身世随时能公之于众,更重要的是赵伯雍掌握你和四郎的私情——”
“我和四郎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见不得人的私情。”太子条件反射地反驳。
“又如何?但凡你们有意,滚不到一张床上也能说出花来,赵伯雍眼下恨毒了我,从前以为四郎是他们赵家的小郎便千方百计针对赵白鱼,如今得知真相,该如何针对四郎?他此番算计布阵,便是准备污蔑我通敌叛国,再揭发我换子之事,报复四郎,顺带揭发你和四郎的私情,参奏你德不配位,要夺了你的储君之位,好为霍惊堂让位!你当见过被圈禁起来的老三,你也想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吗?”
“不……不,孤不想!”
“那便……”昌平突然握住太子的手,包裹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自己当皇帝。”
“——”
太子瞳孔紧缩,心防瞬间崩塌。
***
离开那间普通民宅后,太子心神恍惚,穿过茶肆看见读书人手舞足蹈,情绪激昂地讨论西北军大败大夏国,临安郡王骁勇善战,堪为定国神针,走过酒楼便又听到说书人重重拍下醒木,激动地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赵白鱼为民申冤,赢得满堂喝彩。
一个霍惊堂、一个赵白鱼,无人记得废寝忘食的东宫储君,便是有朝一日被废了,恐怕还会疑惑‘储君是何人?’,然后欢欣鼓舞地迎接新皇登基。
酒楼门口的太子心情阴郁地想着,挪动步伐便要离开,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他,回头一看,却是大夏来使高遗山。
关键是他身后还跟着陈师道、高同知二人!
他们果然暗中勾结,等着罢黜他的储君之位。
太子扬起温和的笑容应付高遗山,内情全是阴暗的想法,听到陈师道说他们是偶遇,便觉得字字谎言,每句话都藏着陷阱,陷阱里不是刀山便是火海,就等着他掉进去。
全都想要他死,全都期盼他早点死。
他们心目中的储君只有霍惊堂,父皇信重的人也唯有一个霍惊堂……他想起来了,大景圣祖是马上打下来的江山,先帝能从夺嫡之争中脱颖而出便是当年随圣祖开国立下赫赫战功,而父皇曾一度被先帝斥责,险些被废黜,便是因他太早退出西北军,军中威望低于靖王才遭来厌恶。
——必定是这个原因。
所以立六弟当靶子,便是送他去定州从军,此举骗过郑国公府和六弟,连六弟都以为他才是父皇看中的储君,却忘了还有一个战功显赫的霍惊堂。
都盼着他跌入深渊是吧?
可是不到最后,谁能知道输赢?
太子内心暴戾和阴暗的情绪越来越浓郁,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真挚,倒是有了点昌平的影子。
“你说什么?”太子突然回神,盯着高遗山问:“你说你想拜见赵白鱼?高大人为什么突然想见我朝大臣?莫不是此前便认识?”
高遗山说得一口流利的大景官话:“两江大案使得小赵大人青天之名,名动天下,便是远在西北也闻其高节,在下慕名已久,因缘巧合担任大夏来使便一直想找机会结识小赵大人。奈何我投去的拜帖都如石沉大海,如今两国和谈的条约已经签订,再过几日便是宫宴,宫宴一结束,我就得启程回大夏。山高水长,往后余生还不知是否有机会见见在下神往之人。”
他笑了笑,拱手说出他的请求:“临安郡王是促成此次邦交的最大功臣,是我们大夏人最敬佩的大景战神,如果证明两国邦交友好的宫宴上没有临安郡王出席,恐怕我大夏国军和将士们心有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