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前世:信期(上)

坐在床榻之上,我久久不能平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何释说他喜欢我。

他不娶妻不是因为喜欢乾元,而是因为想娶我。

怪不得总问我和别人的关系,怪不得不让我跟别人喝酒,怪不得他会认为我这个普通中庸的气息特殊,怪不得一年来他谁也看不上!

好小子,藏挺深啊,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赶来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被喜欢的苦恼或惊喜,我就是觉得,家里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于外人,他现下已是可成家立业的状元,但于我而言,他就是个小孩儿,我对他,根本放不到情爱这层上来。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外头冷风呼啸,城里老人都说,过了晌午是要下雪的。

才躺下,外面就响起敲门声,我:“进!”

脚步匆匆,是厨子,他面露难色,递给我一张纸条。

那字迹,就是拿根手指头在米堆里头写,我都能看得出来是谁。

小孩就是小孩,何释离家出走了,还把那万两黄金给我留下,说报答我多年的养育之恩,此后我们两清,他要以一个乾元的身份,成为我都丈夫。

写这么肉麻的话也不知羞,这是能两清的事吗?

钱财上是能,可感情上呢,我这么多年的付出,他就不打算给我养老送终吗?

真难,他没法回报我亲情,我也无法回应他的爱情。

但愿他不过情窦初开的一时兴起,可别再执迷下去。

他才离家,我不管他,他一个人没钱没家,饿了冷了自然会回来,顶多就是到夜里,等下起了雪,冬日里的雪夜可是能冻死人的。

可我很快败下阵来,午觉醒来,我就坐在九月楼看台上往外瞅。

好大的雪,我穿着绒毛大氅都直打哆嗦,何释出去的时候,穿的应该还是比武时的单薄衣服,这可怎么好。

我的视线停留在每一个高大的身影上,可哪一个都不是服软回家的何释。

我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好像冻出了病来。

怎么会?我可是身强体壮的铁血中庸,要娶坤泽的那种!

阿嚏——

好吧,铁血中庸失前蹄,真男人也有被风寒打败的时候,而且我待在外面的时间太长了,天竟然已经见黑。

我自认为是个坐不住的人,今天却在看台上坐了整整一个半个天,甚至还没有走的想法。

我憋不住了,认输,下楼去喊伙计,让他们去外头找何释,我自己拿这个暖手炉跟剩下的伙计围坐了一桌。

其中一个问我;“掌柜的,小公子这是怎么了,生辰的大好日子,怎么跑出去了?看在他生辰,您有话好好说啊。”

对哦,今天还是他的生辰,在最好的日子跟心悦之人表心意,听起来多美好,却让我给赶出了家门。

但转念一想,对他来说是美好的事,对我来说它不是啊!

我当即一拍桌子,“他说喜欢我,要娶我,这我能不教训吗!大逆不道。”

说起来我又动了气,一面生气一面担忧,好不难受。

可桌上的伙计们面面相觑,一副憋了好多话的模样,我问他们怎么了。

还是那个伙计,“您养着小公子,不就是...做童养媳的么...?”

“什么??”我的手掌再次亲切地抚慰了桌面,他们背地里就是这么以为的?

“不是不是!”伙计起身,作揖求饶。

我刚消一点儿气,他又给我点火。

伙计:“童养夫,童养夫。”

“......。”我感觉呼吸都不畅快了,我:“我只不过看他小时候太可怜,哪来的那么多龌龊心思!”

他们不信,“可小公子不是给你暖床?”

我当即想摔杯子,“他爹不疼娘不爱,我哄他睡觉!”

他们还不信,“你工钱上多一个子儿都不发,对小公子那么霍的出去?”

我现在想掀桌子,“我自家孩子花点钱怎么了?我是没给你们多过工钱,可我也没少过呀!”

他们还想接着问,我直接堵死他们的嘴,“我天天给他说亲你们看不见吗?”

他们挠挠头,其中一个说:“说了一年也没说上,我们便以为您是做做样子,掩人耳目呢...嘿嘿。”

嘿嘿,嘿嘿你个屁的嘿嘿,掩你个屁的耳目,可真能寻思。

我不愿再气上加气,转身欲回楼上,街道里却突然杂乱起来,人声嚷嚷着辨不清个数,紧接着,方才出去的伙计便破门而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膝盖处的裤子沾着血和泥污,好像是摔过。

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着急,我怕是何释出了事,一下子慌了神,手里的汤婆子都滚落在地。

伙计没来得及关门,街道里的人声依旧嘈杂,我听见他说:“不好了掌柜的!小公子信期到了,晕在雪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