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被欺骗的王爷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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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中的人骤然睁开双眼,背后冷汗已层层浸湿衣裳, 而殿内不知被何人笼罩了一层稀薄的灵力, 阻隔了他的视听。
他瞳孔骤缩,整个人如一支离弦的利箭冲出了偏殿。
浩瀚的灵力带起一阵狂风,吹的殿外那一树月桂簌簌坠落, 硕大的树冠直接从中折断, 枯叶携卷着细碎的灵犀花被压在轰碎的石门之下, 溅起大片浮尘。
偌大一个殿宇空寂的惊人,而楚倦就站在那棵倒塌的月桂树下, 背对着谢沉鹿。
整个翻飞的烟尘里除了楚倦就是白鹤的气息,来自在野,来自鸟族,不、不......
谢沉鹿一身霜白寝衣,长发未系随风披散,眼睛一片通红, 赤着脚跌跌撞撞的冲过去,等到了楚倦身前却又突兀停了下来, 纤细的手指痉挛片刻, 却怎么也不敢靠近。
“殿下......”
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醒真实, 像巨大的梦魇逐渐实质般的笼罩住他。
楚倦背后是折断的参天古树,迎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他却没有回头, 反而向着月色扬起头颅,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眉骨清晰因为削瘦透出一股少有的凌厉决然。
他问:“为什么团子有龙角, 我没有?沉鹿,我的龙角呢?”
这个问题他不止问过一次了,谢沉鹿也不止骗过他一次。
谢沉鹿在发抖,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颤抖着:“因为、因为、因为是与魔君相斗的时候受的伤,殿下......”
“是吗?”那声音仿佛是叹息又仿佛是嘲讽,月色笼罩下只能看见楚倦略微掀起嘴角,像是刀剑的弧度一样动人心魄。
“真的是魔族,”谢沉鹿觉得自己的咽喉仿佛被炭火灼伤,每一个字都万分艰难,“殿下,我怎么会骗你了?我怎么会骗你、殿下你等等我,我、我这就去找魔尊,成婚前送给你的礼物,我、我这去为你取来......”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不敢再听楚倦说任何话,他下意识觉得楚倦要开口的东西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他不想听,不敢听,只想逃避。
“殿下、你等等我,我很快、很快就回来——”
他近乎魔怔一样嘱咐完刹那间就已消失在原地,他走的太快了,快的几乎没有听见楚倦那句疲倦的叹息:“你到底还要骗我多久。”
——
魔族,极焰山,万魔窟。
天地阴阳相合,这数万年来仙魔一向不分伯仲,就是九重天偶有强盛一时魔界也最多只稍逊一筹,这些年打打杀杀,直到三百年前九重天太子楚倦身死。
楚倦乃是那时九重天第一战力,掌管天下水源的青衡神君虽然也有万年修为,但身中剧毒不到万不得已并不会出手。
那时楚倦身死天帝闭了死关,魔界浩浩荡荡打上九重天,本想趁着天界无人大肆搜刮一番,却不想碰到了一个硬钉子。
太子遗孀,谢沉鹿。
一开始这些穷凶极恶的魔族觉得一只吃草的鹿敌的过什么,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天界无人,到最后竟然只能由一只修行不过千年的灵鹿上阵,这可真是个大笑柄,直到真的与那个疯子对上。
他身穿一身单薄白衣上阵,据说身后停的就是太子楚倦的尸身和刚刚诞生的龙子。
“听说龙族全身都是宝贝,等会儿咱们去挖了龙眼当夜明珠,龙筋拔了做捆仙索,拔了龙鳞做甲衣。”
“啧啧,就是不知道小龙崽子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功效。”
后来魔尊契勐一直记得那一天谢沉鹿抬起头来看他的模样,戾气深重,比魔族还要更为骇人,一双眼猩红如血,偏偏绽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魔尊契勐恐惧的被强悍的灵力轰地直接撞在石柱上,两人合抱的石柱瞬间裂开数条缝隙,在魔族说一不二的尊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顺着石柱径直摔在地上。
来者一身单薄寝衣,好像突然发疯闯到魔族,整个人疯疯癫癫,长发凌乱的在风中翻飞,唯有手中的三尺剑上滴滴答答的滴落鲜红的血珠。
契勐飞快扫了周围一样,阴森恐怖的万魔窟已经只剩下断壁残垣,无数魔族在地上哀嚎出声,鲜血从殿门的方向一路延伸,直到谢沉鹿的脚下。
契勐捂住断裂的肋骨吐出嘴里的鲜血,硬撑着爬了半天才爬起来,头皮发麻:“不、不知内君来我这万魔窟有、有何贵干。”
妈的,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冒犯到这尊杀神了,还不快点自己上去领死。
谢沉鹿这人虽然又疯又捉摸不透,但他这三百年来一心痴迷复生之术,也没太管过魔族,只要魔族不跟他抢复活他夫君的天材地宝他几乎都不带搭理魔族的。
“本君有一事,求魔族帮忙。”
满魔窟都是匍匐在地鬼哭狼嚎的魔,唯有中间一人站在一只狼妖的皮毛上,鲜红的血从他的剑尖滴落,落在他的脚踝之上,他竟是还在笑着的,伸出两指擦拭过剑刃。
那剑擦的程亮,魔尊契勐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那个疯子笑的简直像催命符,但再不好的预感也要硬着头皮上。
“内君不防直说,能、能帮的,契勐一定尽力而为。”
“我不要你尽力而为,我要的整个魔族,”脚步声愈发靠近,契勐折断的肋骨让他几乎直不起腰来,只能感受到浓重的血腥气犹如血海滔滔,冰冷的剑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温度一瞬间叫他毛骨悚然,“竭尽全力。”
契勐察觉到上首的人似乎笑了一下,阴沉森冷:“若是做不到,那本君就屠尽魔族,然后再选一个魔尊出来。”
“内君请、请讲!”契勐额头冷汗如瀑,连声音都开始打结。
头顶的人却慢慢俯下身来,冰冷的剑刃拍了拍契勐的脸侧,迫使他抬起头来直视谢沉鹿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温润的黑,像无尽的黑夜,明明嘴角微掀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犹如亘古深渊,只能让人遍体生寒。
“三百年前魔族偷袭九重天,太子殿下一时不察,不慎中计被斩断龙角沉睡百年,是也不是?”
契勐瞳孔蓦地收紧,震惊的望向上首的人。
这、这——
他看见的已经完全不是刚才那个疯狂又杀气腾腾的仙者,那人眼眶微红,眼角似有泪光,像是经受了什么可怕的挫折,然而一只手却宛若毒蛇的信子无声无息的掐住了他的脖颈。
声音幽邃阴鸷:“魔尊,我说的对吗?”
但凡敢说一个不字,这短短一截脖颈就得被拧成碎末,契勐汗如雨下,一动不敢动:“本尊明白了......”
谢沉鹿却还是未曾放过他,微微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契勐福至心灵立刻改口:“魔族明白了,一日、不、半日,魔族所有必定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