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别扭
他闭着眼睛,竭力平复自己生气而过重的呼吸,嘴唇因为情绪过激微弱地颤动,他握紧了笔,低下头又开始写起来。
他本来就是那种清高自许的性格,不至于被这种明晃晃的冷漠与恶意针对后还死活往上凑。
你不想搭理我,就遂你的意好了,我也不搭理你。
他开始把梁阁当陌生人,不说话不接触,霍青山他们叫他去打球,他都会笑着拒绝,因为月考临近,他们也没有怀疑。
男孩子的友情大大咧咧惯了,他们一两天甚至完全没发现祝余和梁阁没有任何交集。
他有时候课业会有问题,仍然是化学稍弱,他先是找前桌的简希讨论。可简希太敏锐,第二次问,简希也没看他,只低头漫不经心地转笔,“吵架了?”
他不想提及,因此就难以招架,笑了笑没说话,下次就去找周敏行。
他和周敏行很熟稔,时常一起去年级组开会,周敏行和他差不多是一种人,沉默刻苦,也不会多话,只要他去问就挖空心思给他讲通。
他们都属于努力型,吃饭都匆匆,吃完午饭正好在天桥上遇见,边走边聊,大多在谈学习,氛围正经且融洽。结果在走廊上也狭路相逢遇见梁阁,梁阁跟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是那个常来找他的女生。
梁阁视线落在他脸上,他偏过头对周敏行笑,迎面仿若不识。
回教室时,霍青山不在,艾山似乎已听到风声,调侃梁阁,“怎么个事啊?听说你都把人女生送班上去了?17班都炸了。这是有情况了?怪不得这些天都不稀得搭理我们了,什么时候把弟妹领来瞧瞧?”
梁阁下意识往前瞥了一眼,又觉得多此一举,睇着艾山,“再胡说?”
“嫂子!嫂子行吧?”
梁阁直接起身,示意他,“出来。”
艾山那么大高个,被他拎着后领子鬼哭狼嚎地拽出去了。
祝余无聊又好笑,原来是谈恋爱了,谈就谈啊,凭什么就生气不理人了,谈恋爱了不起吗?
互不理睬就互不理睬吧,梁阁偏生又要来招惹他。
祝余走在走廊上,梁阁突然把篮球在他脚边重重一拍,声音之响,吓得祝余心直跳到嗓子口,浑身一耸。
上课还把篮球放在课桌底下,时不时就要晃到祝余的椅子。
祝余把椅子往前移,贴着课桌,椅背和梁阁课桌中间空出一大块来,明摆着楚河汉界。结果梁阁把自己课桌移得碰上他椅背,祝余挤在两张课桌间,局促得像个沙丁鱼罐头,又不想和他说话,只好暗暗用手肘抵着梁阁的桌子往后推。
祝余也不回头,递试卷递作业就直接从肩上传,可是梁阁不接,祝余直接松手,试卷掉到地上。
两人都不捡。
梁阁竟然站起来,“老师,我没试卷。”
老师纳闷,怎么会?试卷是够的呀,没多的了,祝余那有没有两张?
祝余只好给他捡起来,又转过去带着气重重放到他桌上。
梁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谢谢。”
真讨厌。
祝余觉得他简直是个恶劣又幼稚的小学生。
但四月初就要月考,祝余没有太多精力和他较劲,复习起来真正晨兴夜寐,准备得很充足,月考考了两天,这次是年级第7。
周会课上做了表彰,年级组老师念前十念到他的时候还重点提了一下,夸了他,“前十唯一一个不是辜申班的,这是第二次了,很了不起很努力。”后来念单科第一又念到他,“英语单科第一,祝余148。”
好多人带着错愕的惊羡回头来看他,霍青山还笑着说,“祝观音你就是争气机吧。”
演讲倒数第二,月考就要拿单科第一,威武!
祝余这回抬起了头,迎着众人的目光略显腼腆地笑了。
梁阁理科好得霸道,名字也被提了好几次。但他语文拉垮,文科又较弱,尤其政治,就算理科再霸道再拉分,在群英荟萃的鹿鸣名次也一直在年级50-70徘徊。
祝余为他的语文费过许多功夫,虽说语文素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解题技巧掌握了也能加分不少,但梁阁最高分也就92,唯一一次及格,拖语文的福,那次年级39。
晚自习下课人流退潮后,祝余没和其他人一起,独自背著书包走在稍显僻静的林荫道。
万物回暖,校园里处处盎然春意,枝叶勃发,鹿鸣的绿植做得非常好,除了一些校园常见的花草,还有夹道的樱花树,清风一拂,真正落英缤纷,烟景如画,早上学校的垃圾车里运的都是一车车零落的碎花。
身后热情甜亮的一声呼唤,“祝余!”
他回过头,看见蒋艺笑着朝他跑过来,祝余跟她并没有什么交集,可她却天生自来熟。
女孩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好久没见你去找容容了?”
祝余说,“分手了。”
蒋艺虽然早已猜到,却还是问,“啊?怎么分手了?”
早该分手了,就不应该在一起,当初要是没和闻歆容在一起,他现在也坐在辜申班上课了。
他怎么会想到傅骧喜欢闻歆容呢?
他要是知道傅骧喜欢闻歆容,他绝对不会自惹麻烦一时情热和闻歆容在一起。
中考前一天清泉放了一天假,是在放假的前一天,他被傅骧堵在空教室。
他被逼到教室后面,整个脊背都贴住了墙,因为恐惧闭着眼,睫毛颤动,仰长的颈项优美而脆弱,像伸手就能掐断。
傅骧的脸对男孩子来说俊俏得有些艳丽了,他逼近了他,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脸廓,危险而轻佻,带着笑,“谁让你和闻歆容在一起的,啊?”
祝余还没回答,蒋艺激动地用手肘碰了碰他,祝余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前面两条大道的交汇处有一个披着头发的女孩子,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祝余还是认出来了,是梁阁一起走的那个女孩子。像察觉了他们的目光,女孩子头低得更低,避着他们匆匆走了。
蒋艺说,“她就是附中那个‘清白女孩’!”她看祝余没有反应,“你不记得了?”
祝余记得,他只是不想议论,原来她就是那个女孩子。
那是他们初三时A大附中的一起校园恶性事件,在中考前一个多月,女孩子长期被造黄谣霸凌,最后被班主任一句“我怎么知道你清不清白?”逼到情绪崩溃从三楼跳下,幸得楼层低又命大。
正好被拍到传到网上,网上吵得非常凶,沸沸扬扬了一阵,直到被另一件耸人三观的事夺取公众注意力,这件事才慢慢淡出网络。
“最后中考也没参加,直接保送的鹿鸣,听说梁阁就是因为她来鹿鸣的,也不是很漂亮嘛。”
祝余蹙起眉,“别说了。”
蒋艺是那种没什么坏心眼,但是聒噪又莽撞的女孩子,心很大,她并不在意祝余的话。